“唔啊啊啊!!”威爾突然驚聲叫了起來。
林小米抓住這個逃脫的機會,猛然回頭。她不知道這聲驚叫是不是有幾分為自己脫身的意味。
“怎麼了!?”
“羽……羽音姐……!”威爾慌亂地指了指趴伏在地上的白羽音。
一陣微風掠過林小米,林萌萌就這麼迅速跑了過去。
“發生什麼了!?”
白羽音身體有些發軟,無法靠自己起身。剛剛威爾過來查看她的情況,将她扶起以後又很快重重地将她扔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現在肯定發生了某種驚人的異變。
“我勸你不要看,林萌萌。”白羽音冷靜地說道。
但林萌萌仍然固執地跪坐在地,扶着白羽音的雙肩,将她支撐起來,靠在自己懷裡。
隻見白羽音那張原本白皙的臉上,驟然出現了許多褶皺和裂痕。那些裂痕處皮肉外翻,露出了内裡鮮紅的肌肉組織,在那下面,是一層近乎透明的薄膜,覆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球。
“我現在……就幫你弄出來。”林萌萌顫抖着聲音,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輕輕觸碰到那層薄膜,分不清指尖傳來的鼓動到底是自己心跳的節拍還是那層膜的抽動。
“痛嗎?”
“沒事。你試試吧。”
林萌萌的指甲稍稍用力,阻力猝然消失。手指間已經捅穿了那層黏膜。
白羽音感到一陣劇痛,大口喘着氣,發不出聲音。
“别動了!”威爾急迫地停住了林萌萌的動作。
“對……對不起……”林萌萌慌張地為白羽音拭去汗水。
“看來這個東西确實和我融為一體了。”白羽音的聲音還帶着一些虛弱。
“我的頭紗先借給你戴吧。”秀玲緩緩摘下那層紅色的紗,遞給了林萌萌。
這時候大家才真正看清這個女人的模樣。皮膚粗糙而幹癟,臉頰内陷,過于枯瘦的面容顯得她的眼睛無比的巨大,但眼神中的憂郁和神經質卻凸顯着這雙眼睛的可怖。
“羽音,如果你不想,可以不用戴的,沒人會介意的。你看,我都不害怕。”
除了你大家都很介意吧!?威爾壓抑着内心的不滿。
“還是戴上吧,萌萌姐。雖然大家都不介意,但是感覺把傷口暴露在外面很容易感染吧?”
“也是……”
白羽音慢慢恢複了氣力,坐了起來。她拿過頭紗,随意地戴上。臉上的血紅與紗融為一體,看起來終于不再那麼駭人了。
“哎呀,戴歪了。”林小米伸出手,想要幫白羽音擺正頭紗。
手被林萌萌啪地一聲拍開。林小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剛剛被林萌萌掐過的手腕還留着幾枚深深的青紫色指甲印,這會手背上又添一道紅痕。
“行了,我想到下去探路的方法了。”白羽音不想理會這些暗暗較勁的小動作,眼神轉向了小寶。
“秀玲,你能讓小寶下去看看嗎?”
“小寶嗎……?”秀玲猶猶豫豫。
“他的體内有黑太歲操控,順着邊沿爬下去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這……”
“”大娘,不然我去?“小孩似乎學會了讀懂别人的表情,無比體貼地問詢道。
秀玲看看小寶,又看看那個孩子,薄薄的嘴唇翕動着,半晌都沒有說話。
“小寶,你去吧……“最終她說道,滿眼的憐惜和不舍,”要小心點啊。娘就在這裡等你回來。”
小寶機械地點點頭,從後腦勺的空洞中伸出幾根黑色的粘稠的觸手,又張開嘴,吐出幾隻觸手,就這麼代替了雙手和雙腳,沿着斷崖的邊界向下蠕動着爬去,一會便不見了蹤影。
“要不要我跟着去?”
“不,不用了。”秀玲苦笑着,伸出幹瘦的手揉了揉那個孩子的腦袋。
“唔?這是什麼意思?”小孩不解地雙手捧住那隻手。
“是……憐愛你的意思?”秀玲苦思冥想道。
“哦——我娘以前好像也經常這麼摸我。憐愛是啥啊?”
“等你長大就明白了。”秀玲于心不忍地偏頭,她也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個孩子其實已經存活了許多年歲,但卻無法長大。恐怕以後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好吧。那在我長大之前,大娘可以先做我的娘嗎?”
“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想起來了,我娘在外面的時候從來都不讓我叫她娘。她說如果我叫了就會被老貓抓走。她還說,我的哥哥和姐姐們都是這麼沒的。”
衆人一時語塞。恐怕是這個孩子的母親已經被奪走了許多孩子了。所以眼前的這個,無論如何也想要保護好。隻可惜天不遂人願,他還是被剝奪了本該擁有的人生,并且最終孤獨且意識朦胧地度過了許多年歲。
“好,以後我就是你的娘了,小寶就是你的哥哥了。”秀玲語氣溫柔而沙啞,她蹲下身,看着眼前的這個孩子,突然覺得一切似乎并沒有那樣糟糕。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嗯——”小孩埋頭苦想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想不起來。這很重要嗎?”
“名字是很重要的。”秀玲的冰涼的手輕輕撫摸過小孩熱乎乎的臉頰,“那娘給你想一個吧。等到你哪天想起來你的名字了,就再改回去。”
小孩懵懂地點了點頭。
“娘沒什麼文化,可能想不到什麼好聽的名字……苦根怎麼樣?雖然過得很難,但娘希望你能度過這些苦,紮根大地。”
微風拂過斷崖,幾人默默看着兩個風中搖曳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