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有她的手腕粗細,由數股粗麻繩編成,少說有二十米。
這下輪到王長海無語凝噎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林萌萌能搞到這麼結實的一條繩子,還神不知鬼不覺地藏了起來。
兩人在腰上綁住麻繩,另一端死死繞在大樹上。如果有什麼不妙的情況,就會拉動繩子,守在繩子旁邊的其他人就一并用力将她們拉上來。苦根為了防止被那個東西上身,默默走到了很遠的地方,手裡攥着那半根紅布條。
崖壁非常陡峭,幾乎隻能将受力的點放在繩子上。後腦勺傳來海浪拍擊的聲音,沒過一會兩人的手就已經被磨得通紅出血。
“害怕嗎。”白羽音詢問道。
“嗯,害怕。”林萌萌直言不諱地答道。
“現在還來得及,我送你上去。不用陪着我。”
“不,我不想你一個人陷入險境。”
“……上面多一個人存活率可能會高一點,你也聽到了,那個東西打算把我變成它的新容器。”
“那就趕在它之前解決掉就好了。”林萌萌手上的動作雖然戰戰兢兢,卻一直緩慢地向下移動着。
出乎兩人意料的是,她們在繩子的長度耗盡前就到達了底部。
不,說底部有些不貼切,應該說,那是一個近海的平面。但這個平面十分突兀地散發着朦胧的白光,讓人完全看不清。随着兩人的逐漸靠近,她們才發現這個平面遠遠比看起來的要大許多,兩人懸吊在上面,簡直是滄海一粟。
怪異的空間差讓人頭暈目眩,尤其在靠近平面後,兩人發現除了那裡以外再無可以落腳的地方。
依照小寶的描述,這下面應該是一個無底洞一樣的地方才對。那麼,難道他就是進入了這片白色的平面中才變成那個樣子的嗎?
白羽音不确信是不是應該去試探,這樣危險性實在是太高了,這完全是她預算之外的情況。她體内的東西似乎很焦躁,甚至開始試圖逃離軀體。
林萌萌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形狀漂亮的石頭,這是她這兩天在崖邊拾來的。雖然有些不舍,但她還是将石頭丢了下去。
果不其然,石頭就這樣融進了那片白光之中。那個平面連接着另一個未知的空間。
“要進去嗎,羽音?”
線索僅此一條,事到如今,不下也得下。
白羽音慢慢将一隻腳探下去,等待了片刻。不痛不癢,毫無變化。這樣看來,似乎那邊的空間至少不會對身體産生即死的傷害。于是她将身體逐漸沒入光芒,向下沉去。林萌萌學着白羽音的樣子,也逐漸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睜眼的瞬間,兩人便明白了“無”的意思。
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但随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眼壓突然變得巨大,眼珠要爆開一般的疼痛。但顧不上雙眼,她們感到自己的腦漿似乎在沸騰。
瞬息間,世間萬物的法則甚至是宇宙之外的東西侵襲蠶食着大腦,巨大的負荷燃燒着腦漿。
她們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那是無法形容的某物,遠遠高于她們的維度,她們甚至無法正确地觀測到那些生命。那些生命似乎并無視覺,又或者因為她們太過于渺小無謂,她們僥幸地沒有被觀測到。
嬰孩,少年,老者,時間,空間,維度,文明,生物……龐大的信息雜亂無章地頻閃着,她們被徹底剝奪了時間感空間感和五感,無法用自己的大腦思考,無法判斷任何事物。
懇請那些偉大的某物賜予死亡是如今她們唯一的渴求。此時的狀态遠遠比死亡還要可怕。
白羽音本就破碎了的身體開始七竅爆血,似乎馬上就會爆體而亡,又似乎她已經永遠不會死亡,而被迫沉溺在這樣的痛苦之中直到意識徹底消散。
林萌萌也已經全身麻痹,血管變得粗大,全身的血液瘋狂地泵動着輸送,身體一片通紅,感到燃燒一般的痛楚。
白羽音已經倒下,但她必須再堅持一下。至少看清這裡到底是什麼東西,至少把白羽音送上去。
她用盡渾身解數拽動繩子,又或者沒有拽動,她不确定這一切到底是正在發生的真實還是腦内雜亂信息的一部分。她感覺自己正在緩緩上升,白羽音重重地挂在她的下面,也在上升。
這時候她發現,那些生命沒有眼睛。但即使如此,她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們正在被那些東西觀測。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清晰,酥癢,疼痛,感官神經像是壞掉了一樣不斷跳動着。
她不知道她們到底下降了多少,也不知道究竟上升了多少。在一片純白中,唯一給她以實感的就隻有腹部繩子向上的緊勒感。
她無法正确思考,但逐漸意識到一件事情——無論她們怎麼上升,看見的那些生命的大小都沒有絲毫變動。
如果說,她們真的在上升,那麼,難道那些東西一直勻速跟着她們嗎?
林萌萌依靠着身體的本能,再一次拽動繩子。
似乎是得到了信息,上面的人開始加速拉動那根繩子。
兩人就這麼毫無征兆地離開了那片白色的空間。而那些生命卻沒有跟上來。
林萌萌也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