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思顔堅決反對家裡的兩個孩子早戀，既對自己不負責也對另外一方不負責。

江思顔思想開放，不是沒想過允許手下的兩個孩子在青春期無性戀愛。不過戀愛中女生的心思也許不會壞，但是男生就不一定，在這個血氣方剛的年紀到頭來上頭了都是下半身動物。

這種想法也随之消失。

她明白自己的兩個孩子長得不差，她告誡蘇執不要沾花惹草，告誡蘇虞不要被男孩上頭的情話欺騙。

江思顔希望的是蘇執蘇虞能在青春期裡塑造強大的自己，等成人之後有了理性的判斷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也不晚。

隔後幾天，蘇虞不再繼續在意之前的成績，當作現在是重新開始，也不會刻意去關注别人成績的變化，專注自我。

方才問蘇虞的問題也是心血來潮，隻不過是回家的路上在某個路口看到和蘇虞年紀相仿的男女在巷子裡擁抱。

……

十月末高三放了月假，蘇虞終于得以有個喘息的時間。高三的時光累、快樂又痛苦，各種情緒交織并存。

蘇虞放學後和夏沁去商場逛了逛，順道去買些香薰擺在房間。

一進入家門就看到江思顔和蘇洛面色嚴肅坐在沙發上，聽到門口的動靜闆着臉掃了過來。

蘇虞尋思父母吵架了？也不應該，這麼多年來都沒見過他們兩個吵架。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似有似無的壓迫感，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她讪讪地喊了聲：“爸、媽。”

江思顔臉上似帶了殺氣，朝她招了招手：“蘇虞，過來。”

江思顔幾乎都不會直接叫她的大名，叫小名的居多。此時聽到江思顔這樣喊她，蘇虞唇角一僵，心中忽然升騰不好的預感。

她臉上擺着僵硬的笑容：“怎麼了。”

蘇虞走到沙發邊坐下，江思顔擡了擡下巴，丢出一張信封到茶幾上。

江思顔沒有說話，特别是這樣，氣息更加冷然，強烈的直覺會有意外發生。

蘇虞呼吸一窒，瞥了眼白色的信封，又看了看蘇洛和江思顔。她慢騰騰地伸出手撿起信封，掂量了下，很輕很薄。

她拆開信封，把塞在裡面的東西抽出來，定睛一看，指尖倏地攥緊信封，心裡咯噔了一陣，這一刻的心情很難形容。

信封裡面夾雜的東西是她和許靳哲相處時被拍下的照片，各個角度的，不難看出這是她和許靳哲的身影。

有兩個人放學時待在教室坐在一塊的照片，也有放學送蘇虞回家的照片，還有那天蘇虞主動抱他的照片……

蘇虞這會兒終于明白了前段時間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覺得身後有人跟着，不同于同路行走的感覺，也終于明白了那天為什麼會覺得好端端的天氣會像閃了閃電亮了一下。

手中的照片似燙手的山芋，她慌亂地丢開這些照片散開到桌面上，小心翼翼看了眼江思顔，又看了眼蘇洛。

江思顔：“蘇虞，你跟我好好解釋之前是怎麼答應過我的，前幾天又是怎麼口口聲聲否認早戀的。”

面對江思顔的興師問罪，蘇虞咬緊嘴唇，垂下頭低聲說道：“我沒有早戀……”

江思顔在平日裡扮演着嚴厲母親的身份，她見過江思顔對蘇執的怒火，現在當事人成了自己，忽然變得緊張，口齒也不清晰，不由自主攥緊衣角。

江思顔譏笑，覺得諷刺極了，面前的女兒口口聲聲答應不會早戀到頭來照片都送上門來。

江思顔把電視關了，遙控狠狠丢在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蘇虞被吓了一跳，身體顫了顫。

江思顔的表情很冷：“蘇虞，我當初是怎麼跟你說的，不能早戀不能早戀，現在覺得大了覺得有本事了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嗎？”

明明就沒有早戀，蘇虞心裡莫名發虛。她盯着江思顔的眼睛再次否認：“我沒有就是沒有。”

江思顔指着桌面上的照片厲聲道：“那這些照片是怎麼回事？P圖嗎你告訴媽媽。”

江思顔現在的氣勢容不得她插上一句話：“我還以為那天走花眼了，原來那天在街頭裡和男生卿卿我我的還真的是我那聽話的寶貝女兒。”

“聽話”二字從江思顔的口中說出來多了些許諷刺。

江思顔瞪了蘇洛一眼，蘇洛這才好聲好氣說話：“小魚啊，咱們再忍忍，先放下這段感情畢業了再說好嗎？”

蘇虞憋屈極了，高三的壓力讓她累得喘不上氣，回家之後看到一堆被人偷拍的照片，還被最親近的人誤會，被劈頭大罵一場。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沒有得到關心卻得到責罵。

她站起來，指着這些照片一字一頓開口：“我說了我沒有談戀愛你們為什麼就不能信我。”

蘇虞說完話泛紅的眼眶一下溢出淚珠，吸着鼻子對江思顔好好說：“你們就不能關心關心我嗎，你們對我沒有半點兒信任，反而去信這幾張照片，我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蘇虞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在冬日裡灌滿冰冷的水，寒冷刺痛。為什麼我被人偷拍了你們對我的隐私絲毫不關心，為什麼隻憑幾張照片下定論。

江思顔見蘇虞是這樣的态度，也站起來吼着：“我們對你不關心嗎？你是怎麼對我們的，要麼你現在跟這個男孩斷了聯系，要麼我去找他。”

蘇虞唇角發顫：“我都說我沒有談戀愛。”

江思顔：“那照片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會抱在一起，為什麼會走那麼近。”

江思顔步步逼近，站在蘇虞的面前，極強的壓迫感和窒息感令她說不出任何話。蘇虞原以為，自己隐瞞對許靳哲的心意，桎梏它，囹圄它，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

為什麼江思顔和蘇洛不理解她；為什麼不關心她；為什麼一上來就像吃了火藥似的的态度沖她發火。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蘇虞委屈到了極緻，原本想好好解釋每張照片背後的情況，但此時江思顔完全不容置噱絲毫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算了，就這樣吧，被誤會也無所謂了，反正不知情的人看到這樣的照片大概也會覺得是談戀愛。

蘇虞擡眸看着江思顔，努力不讓淚水墜落：“對，我就是喜歡他，照片也不是p的，這些都是事實，滿意了嗎？”

江思顔要被氣死，如果不是回家時經過小區門口，門衛給了她這張信封她估計都不知道蘇虞還會隐瞞她多久。

江思顔似确認了某件事，臉色失望至極，壓制的怒火瞬間洶湧：“趁現在趕快了結，畢業前不允許你和那個男生再接近了。你不了結我們就去找那個男生，你自己選吧。”

江思顔繼續說：“如果你真想談戀愛，就談吧。以後就别指望我們，到時候别說後悔了，你想談可以，你的那些卡和零花錢我們全部停掉，你自己去找那個男生，讓他給你依靠。”

蘇虞聽到前面一句話以為江思顔松口了，随着後面的話嗡嗡鑽進耳朵裡，她極力清楚，如果是蘇洛說或許隻是氣話，但是江思顔這樣說就是百分百會做的事情了。

蘇虞很無力，明明沒有的事情卻遭冤枉。她不可否認這些照片是假的，她也不清楚江思顔是如何擁有這些照片。

蘇虞沒有回答江思顔的問題，她要去怎麼斷，她和許靳哲都沒開始怎麼斷。

江思顔見她遲遲不回答，忽然惱怒三丈：“回答我，你斷還是我們自己去找他。”

她覺得蘇虞還真是大膽，明知高三了，竟還敢抽這些時間來談沒用的情感。

蘇虞哽咽，張了張唇又阖緊，搖了搖頭。為什麼要做到這樣的地步，為什麼要逼迫她。

蘇虞鼻尖發酸得很，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從喉間擠出幹啞的聲音：“你們有關心過我高三是怎麼過的嗎，在我考不好的時候有安慰過我嗎，為什麼現在一直責怪我，不信任我。”

江思顔氣的不行了，他們就沒有給蘇虞下過壓力，要求她的成績多麼優秀，現在經她這樣一說，徹底壓制不住怒火。

江思顔下意識擡起手，猛地一揮。

蘇洛見狀，被江思顔吓到了，立馬跳起來，擡起手攔住：“诶有事說事，千萬不能打孩子。”

蘇虞怔怔地盯着那巴掌朝她落下，默默閉上了雙眼。她咬緊牙關，胸膛随着哭泣劇烈起伏。

隔了幾秒，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了知覺，還是江思顔的那巴掌沒有落下來，臉蛋沒有火辣辣的觸覺。

蘇虞江思顔眼眶泛起淚水，她多麼希望江思顔那巴掌落下，至少能讓江思顔解氣。

江思顔看着蘇虞，反應過來方才氣上頭的動作，低眸盯着垂下去的手臂。忽然松了一口氣，慶幸那巴掌沒有落在蘇虞的臉上。

蘇虞的眼淚完全控制不住往下直墜，模糊了視線，身軀止不住發抖。她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抓那些照片，攥在手中，一句話也不說跑上樓。

蘇虞明白江思顔是在保護她，但她難過的不是江思顔對她發火，而是對她的不信任，不能好好聽她解釋，隻憑幾張照片定下結論。

她不會對江思顔和蘇洛産生半點怨恨，而是惡心偷拍她和許靳哲的人。

蘇虞把房間門一關，身體軟綿無力癱倒在地上。她随着眼淚的湧出身子也跟着顫抖。

她把臉悶在膝蓋上，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能放聲大哭。直到眼淚幹涸，喉嚨嘶啞，她慢慢拿出手機撥打了某個電話。

鈴聲在房間裡回響，明明等了沒有半分鐘，蘇虞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她擦了擦淚痕，看向屏幕。

電話那頭問：“有什麼事情？”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那刻，蘇虞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克制不發出任何哭聲。

蘇虞沉默了片刻，在對方即将挂斷之刻，她吸了吸鼻子：“哥……我被欺負了。”

雖然她和蘇執平日裡水火不相容，但她承認蘇執在很多時候都是對她關心極緻，當下隻有蘇執能夠給她撐腰及帶來信任和安慰。

蘇執聽到蘇虞說話帶着哭腔，聲音很急切：“誰欺負你了？”

蘇虞自顧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有人偷拍我和其他男生的照片給爸媽看，他們以為我早戀。”

蘇執聽到“早戀”這兩個字就感覺完蛋，他之前就領會過江思顔對他的教育，現在蘇虞被扣上“早戀”的帽子，他内心挺慌張的，替自家妹妹捏了把汗。

蘇執問她：“你被罵了？等我回國。”

蘇虞沒有回答前個問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