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多久,于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好像困在了名為時間的囚籠裡,一遍一遍,用不同的方式體驗着自己的死亡。
開槍的人,爆炸的車子,甚至在某次逃竄的過程中,我摔斷了自己的脖子。那種感覺十分奇妙,脖子摔斷的那一刻,我甚至覺出幾分慶幸,如此不用痛苦的死亡,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可我還是想要活下去。
但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我想帶着叔叔和大家活下來。
可是真的太難了。
太難了——
不知是第幾次重複。
身上中了三四槍的我躺在漸漸失去溫度的血泊中,渾身都冷的難受,可手腳沒了力氣,隻能像隻無力的青蛙一樣,奮力蹬了兩下腿,便再也無法阻擋逐漸變灰的視野。
我的耳朵似乎還能聽見那群人在說話。
他們說着我陌生的語言,絲毫不顧及我,在我面前毫無忌憚的交談着。
那種語言,不論聽了幾遍,幾十遍,我隻覺得吵鬧。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掉大家,但是令我更不解的是——
一聲槍響忽而響起。
沉重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
他死了。
每次,
每一次都是這樣,
這群來自異國他鄉的人在結束殺戮後,仍然活着的他們不會逃走,而是留在原地,甚至能稱得上歡欣雀躍的等待着,等待着有人能将子彈打入他們的腦子裡,帶走他們的生命。
我終于意識到,
殺死我們的是他們,殺死他們的也是他們。
這群人就像尋求死亡的幽魂,要将他人也一并拖下那地獄的血池。
我為此感到恐懼。
有人遲遲而到。
崩潰的聲音在哪?
我已經失去視力,留在這副身體裡的隻是即将進入下一個輪回的我,目不能視,隻有耳朵還尚且能聽見一點聲響。
我看不見是誰将我托起,他的手是粗糙寬大的,用的力氣卻很輕,仿佛在撫摸什麼有着柔軟皮毛的小動物那樣的輕,像是害怕驚擾到什麼一樣的小心翼翼。
這個人是誰?
我試圖從混亂許久的記憶裡找到這個人。
他給我一種熟悉到幾乎要落下淚來的沖動,可我饒是用力去翻找,也沒能找到清晰的記憶,隻依稀記得他曾經将我抱進懷裡時,那種令人安心的感覺。
踏過死亡國度的我好像每經曆過一次死亡,就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以至于到了後期重複的時間裡,我甚至會混淆克己和真嗣。明明他們長的一點也不像,可當我對着真嗣叫出了克己的名字時,所有人都詫異的望着我,名字脫口的刹那,我也反應過來,我開始恐懼自己的改變。
會不會,我就這樣困在這裡,直到【我】消失不見。
我更加渴望從這裡逃出去。
得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
在我瘋掉之前。
在【春山遙】徹底消失前。
可那是下一個我該做的事,現在的我隻能躺在地上,費力的去想這個人是誰?
我躺在地上,聽見他猛地屏住的呼吸,聽見他奮力奔來的腳步聲,聽見他顫抖的,幹澀的嗓音。
“小遙——”
“不要睡——”
“再堅持一下......”
“......求你......”
心底陡生出的那份強烈的不甘炙熱又龐大,我以為我抓住了他的手指,叫出了他的名字。
然而我沒有。
我的嘴唇隻是輕輕蠕動了一下,指尖輕動,臉色便迅速灰敗下去。
我又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