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站在原地沉默的盯着在孩子們裡表情空白的春山遙。
她像往常那樣面無表情,隻在人呼喚的時候,稍顯遲鈍的回望來人,就算沖她張開手臂,也隻是呆呆的,很乖的将手臂張開,溫順的被人攬進懷裡。
織田作之助在他前方不遠處,正彎下腰将他失而複得的孩子們一個個擁進懷裡。
他正沉浸在失而複得的激動之中,并沒有發現春山遙的不對。
而太宰治站在遠離這一幕的地方,一旁的老闆挺着他那熟悉的啤酒肚靠了過來。
太宰治掀起眼皮盯了這個男人一眼,随後又繼續望向春山遙。
他心裡早在第一眼看見春山遙的時候就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麼,隻是直到現在還沒有将心裡所想的東西道出,隻是隐隐觀察着看上去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的春山遙。
身旁靠過來的男人,他并沒有過多在意,直到那人說出了第一句話。
“太宰君,是提前知道了那群人要來攻擊我們的人吧。”
老闆憨厚的摸了摸自己謝頂謝的略有些嚴重的頭頂,接着道:“最開始小遙和我說要有人馬上攻擊過來的時候,我還有些難以相信,但是她說是太宰先生說的——”
饒是他這樣普通的中年人,也察覺到了這個經常和織田作之助來店裡吃辣味咖喱的少年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
在橫濱,這種敏銳幾乎是每個生活在橫濱的人都要或主動或被動學會的一項技能。
這塊幾乎視政府為無物的地方,白天穿黑色西裝的人無非就隻有兩種,一種無害,一種要命。
老闆從沒想過太宰治會是前者。
他給人帶來的感覺太過危險,以至于哪怕帶上和善的面具,裝作一副無害的模樣,也仍然叫他背脊發涼。在這裡可沒有什麼年齡之分,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恭敬的向十幾歲的少年低下頭亦不為奇觀,用最簡單的話來講,就是比誰的拳頭大。
但是——
“如果是織田的友人的話,一定不會開這種玩笑的。”
那份對織田作之助珍視的友情,早在相處的細節中一點一滴的露了餡。
老闆說着,露出了一點不好意思的笑來,“以前誤會你是個壞人,真的是很抱歉啊。”
說完,他便沖太宰治點點頭,長舒一口氣,像是終于将長時間憋在肺裡的郁氣吐出一般,渾身都變得輕松起來。最後,他向太宰治輕輕揮手以示談話的終結,便頭也不回的向着織田作之助他們走去。
可是,
不是的,
知道你們即将遇害,帶離你們脫離苦海的人,也并不是我。
好像所有人都在跨過新生的那條線,線的另一邊,初升的太陽,親切的風,親愛的人和所有一切彙集了世間所有美好念想的東西都在那裡。
唯獨沒有我。
也沒有她。
我們被遺忘在了身後。
*
好像一切都變得遲鈍起來。
我的大腦也好,身體也好。
我認了很久,才終于敢認出眼前的人有一張我熟悉的面孔,他叫織田作之助,是在戰争中收養失去父母的我的人。
當他抱住我的那一瞬間,我并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呆滞的任由他抱着,直到他松開我,去擁抱下一個小孩,直到他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我嗅到了他身上那殘存的血腥味,那味道像是什麼開關。
我掉在了地上。
四肢控制不住的顫抖,肌肉痙攣的疼痛傳到大腦中樞,以至于我痛的冒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