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了多少?
太宰治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織田作聽見了最後一句話。
太宰治蹲下來,新買沒多久的沙色風衣直接拖在地上,他也不在意。猩紅的液體漸漸在他的衣擺暈開,可他隻是固執的盯着織田作之助的臉,就在沢田家光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的時候,太宰治隻是沉默的撿起男人手裡的槍。
他那樣沉默的目睹相熟之人的死亡,又那樣沉默的接受。
沢田家光剛想搭上太宰治的肩,勸慰幾句,卻不想手剛剛搭上去,就見太宰治猛地舉起槍,對着身後的坂口安吾直接按下扳機。
碰!
這變故使得沢田家光愣了一秒,随後大聲呵斥,“喂!——”
他抓住太宰治的手腕,“冷靜一點!”
“冷靜?”
太宰治疑惑的歪過腦袋。
他在沢田家光驚詫的目光中平靜又冷漠的說道:“我很冷靜哦,沢田先生。”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沢田家光下意識鉗制住太宰治的手。
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呢?
宛若沼澤一般的死水,之下是窒息的深淵,不着地的無數黑泥。
隻對視一秒,就叫沢田家光暗自倒吸一口氣。
就在他要用武力将太宰治制服在地上時,中了一槍的坂口安吾終于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他捂着自己中了一槍的大腿,出聲阻止了沢田家光的舉動。
坂口安吾因為疼痛而布滿冷汗的額頭在地上留下一點微末的濕痕,他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幾乎耗了整整一分鐘,才轉過身,面對着太宰治。
那雙居高臨下望過來的鸢色眸子,令坂口安吾咽下自己口中翻湧上血絲的唾沫。
他用力的,幾乎是在地上蠕動的,來到太宰治的面前。
“......太宰、”
坂口安吾喘息着說。
“最後能幫上忙......真是、太好了。”
說着,他伸出手,握住了太宰治舉着槍的手,揚起腦袋,将漆黑的槍管對準自己的額頭,忍着疼痛忽而笑了。
“要瞄準、這裡啊......太宰。”
血流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将他的深灰色的西裝褲染成了更深的顔色。
坂口安吾隻覺得自己的體力丢失的厲害,身體冷的仿佛掉進了冰窟一樣寒冷。
太宰治的臉已經開始模糊。
他的聲音裡夾雜着幾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直到最後,他看不見的自己,眼眶裡溢出淚水,他是哭着笑着說:“對不起,太宰。”
那隻脫力的手,好像重新抓住了幾分力氣,用掉最後的這點力氣,他扳動了扳機。
咚。
坂口安吾阖上了眼。
太宰治靜靜的等待了一會兒,時間仍然在向前流逝,于是他低頭望着自己握着手裡發燙的手槍,就在沢田家光以為他要給自己來上一槍的時候,令他目呲欲裂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太宰治擡起手,對準哪怕害怕,仍然還是乖乖捂着爸爸的外套,坐在地上的沢田綱吉。
那一瞬間,空氣是寂靜的嗎?
他張開的嘴裡有聲音嗎?
窗外好像傳來了人群熙熙攘攘的吵雜的聲音,還有遠處的警笛鳴叫的嗚嗚聲。
大概是聽見了槍聲後有人報了警吧。
沢田家光張大了嘴,伸出的手還凝在半空,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像斷了線的風筝,重重向後砸在地上。外套上的彈孔并不很快溢出鮮血,而是愣了幾秒,猩紅的顔色才開始暈開。
太宰治突兀的,斷斷續續的笑出聲,他舉着手裡發燙的手槍,笑的眼淚都掉了出來,“原來、原來是我啊?”
他毫不猶豫的将槍管塞進嘴裡,沒有遲疑的按了下去,帶着幾分迫切和急不可耐。
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