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桐生看了眼妹妹紅腫的雙眼和緊張關切的臉,搖搖頭,“回去好好歇着,有我,她會好的。”
這話并沒有勸退陸書黎,她不看到相宜醒來怎能安心,噙着淚跟在哥哥身後看他将人小心翼翼安置在床榻上。
她快步上前,看到相宜霜一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不由得抿緊了嘴眼淚橫流,她沒想害她的,她更沒想到相宜竟會為侯府那般打抱不平,她……
陸桐生回頭看到妹妹滿臉的淚水,輕歎口氣,攬了她的肩膀勸解半天才終于将人勸走。
房間登時安靜下來,死一樣沉寂,他翻身上榻,探手過去摸了摸她的衣衫,着手溫熱,他稍稍安心,掀被躺進去,與她歇在了一起。
忽地,隔着内衫的小腿處感受到一絲涼意,他悚然一驚,伸手向下,摸到她光裸的雙腳,冰塊一樣寒涼。擡手向上,摸到她縮在衣袖中的手,同樣沁涼。
他再顧不得,探手進了她厚厚棉衣内,着手處的寒涼驚的他縮回了指尖,這才想起胡太醫為她煎藥時說的話來。
“她内外寒氣透骨,除藥治食補,她還需厚衣溫室,但這些隻可暖其身,難溫其裡,以後為此怕是要不少受苦。”
陸桐生心下跟着一片寒涼,她隻是母親挑來幫他沖晦氣、綿延子嗣的一個工具,不想進了侯府數次受連累卻從未向他抱怨哭訴過一句,隻頂着張看似溫順實則倔強的臉偶爾鬧下别扭、耍個小性子,可最終算來,還是無辜的她吃苦受罪多了些。
想到此,他再沒絲毫猶豫,解了她的棉袍輕輕脫去,然後将人整個擁進懷中,一雙手向下将她冰涼的雙足藏在了他的膝窩中。
當視線轉回到她沉睡的臉時,他發現她臉頰上的那道劃傷早已消散,但額角卻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是當初他扔鎮紙将她砸傷時留下的,過往她總用碎發擋着,且他從未在意,所以到了今日才發現,那傷疤竟如此難看,醜的讓人心慌。
擡手,他撫上了額角的那道疤痕……
溫暖如春的房間外,樂棠揪着喬良的衣袖求的凄怨,“喬大人,喬大哥,我家姑娘到底怎麼了,你能不能跟世子爺說聲,讓我進去瞧一眼,我隻看一眼,好嗎?”
喬良看着她委屈巴巴的一張臉甚是為難,他對今日之事隻知個大概,可看今日世子爺惱怒的神色卻與之前進大理寺受審時别無二緻,他便知曉今日之事怕是不簡單。
剛才世子爺又是找胡太醫診治、又是寶貝一樣将宜娘子抱進屋中,想來不是壞事,于是低聲安慰樂棠,“宜娘子無事且正睡着,有世子爺在旁看顧,你擔心什麼,且先回去歇息。”
樂棠撇撇嘴,就是因為世子爺看顧才不放心,如今絲毫情況不知情況她更不能安心,這才顧不得與相宜說好的主仆不和一事,跑來找喬良通融,誰知這人還是忠心護主、不知變通的死樣子。
“喬大哥,你聽房内沒了動靜,要不我悄悄開條門縫看一眼,隻要我家姑娘好好的,我立刻回去,可好?”
喬良當然搖頭,想起了一事,“樂棠姑娘,你前幾日不還在和周媽媽說宜娘子待你刻薄麼,怎地今日這般為她擔心?”
樂棠一下子冷了臉,他如何知曉自己和周媽媽說了什麼?又關他何事?可現在她解釋不了這些問題,隻得氣沖沖的出了院子。
她要去找易小管家問清楚情況,他在世子爺那兒同樣說得上話,且比那冷面喬良和善。
易木自然早已看穿這主仆兩人之前拙略的不和把戲,誰家丫鬟嘴上說着主子刻薄,轉身就把人家送她的玩意兒擺到了主子面前?主子稍微有點麻煩,丫鬟上竄下跳急的團團轉,這是不和?
隻是他亦沒有拆穿她,反而柔聲寬慰,“宜娘子隻是受了點寒,世子爺帶着她去胡太醫家診治過,如今已安睡,你莫去攪擾,回去養足精神,明兒還得到跟前兒照看她呢。”
今日看世子爺關切的神色,宜娘子隻怕好日子要來了,何必讓這傻丫頭到跟前去破壞氣氛,他得将她先安撫住,這才用三兩句話将事情大概說了個清楚。
樂棠看他說的輕松,顧慮自然消減幾分,她連連道謝,然後快步回了房間,隻等明日一早盡快看到相宜。
不想到了第二日,樂棠見到了相宜那般模樣後,屬實将這院中的三個男子一并恨上了。
世子爺,人面獸心、豺狼一個,恐怕他隻有将姑娘折騰的骨頭渣都不剩,這人才能安心!他是仇人,她明日及将來一定要護住姑娘,不讓她再受世子爺丁點兒傷害!
喬良,世子爺幫兇,冷心冷肺,她與他不共戴天!
易小管家,不!易木,原想着他是個好人,不想卻也哄騙她,她以後再不理會這僞善的小人了!
管事房裡。
易木忙着清點府中的各色名貴藥材,明兒一早要送去世子爺那兒給宜娘子煎藥用,不妨背上一涼,猛地打了個冷顫。
這好好的,誰惱恨他、說他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