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的舌頭最是善變,昨日口中的□□□□,今日便可變成貞潔烈女。
人們捕風捉影,随風搖擺,沉溺在這些忽真忽假的故事中,完全意識不到,自己随意出口的言語正化作利刃,戳在一個與毫無幹系的人心口上,刀刀見血催命。
短短三日時間,忽地,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風,人們口中那個不檢點的婦人方希仁,又變成了一個忠貞烈性女子。
那一日,望京城酒肆茶館,忽地泛起新的談資。
有一個老漁夫拍着桌子講得唾沫橫飛,說起了那一年汾水河畔的秘事。
那方希仁并非與人私奔,而是遭歹人劫持。
那老漁夫道,當日他捕魚晚歸,在那汾水河畔,瞧見一個清秀柔美的小娘子行走在河畔處,突然偏僻處冒出一個蒙臉壯漢,那蒙面漢貪戀小娘子貌美,欲強行擄走。
小娘子拼死反抗,一路掙紮呼救,老漁夫本欲上前幫忙,可自己年歲已高,再加上蒙面汗手上明晃晃的利刃,他最終還是退縮了,躲在暗處祈求有好心人能上前幫那小娘子一把。
許是老天聽到了他的心聲,很快來了商賈模樣的中年人,還帶着三四個小厮。
那商賈模樣中年人上前與蒙面壯漢理論,說小娘子是他府裡的侍妾,而他是城西綢緞鋪織良閣的掌櫃。
可那蒙面壯漢挾持着小娘子就是不放人,兩方撕扯之下,那小娘子卻不慎跌落汾水,一個大浪襲來,卷着人便不見了蹤影。
那個蒙面歹人見鬧出人命,怕惹禍上身,當即作鳥獸散。
那織良閣的掌櫃對着滔滔奔湧的江水看了許久,發現小娘子确實救不回來,隻能抹抹眼淚,跺跺腳,之後便帶着小厮們回了城。
第二日,老漁夫聽街巷上人們談及織良閣梁掌櫃侍妾落水而亡一事,因為顧及小娘子的聲譽,便沒有給大家說起小娘子偶遇歹徒一事。
隻是,時至今日,突然有人污蔑小娘子與人有私,老漁夫聽說之後,氣憤難耐,這才站出來與大家講清楚那夜汾水河畔發生的實情。
老漁夫之後,更有人言之鑿鑿,說方希仁身邊的那個老仆婆子,也是那夜為了追趕歹人,才就此失蹤。隻是當時梁冠清為顧及自家顔面,又擔心被歹人報複,不敢聲張此事,才對外謊稱方希仁是失足落水。
還有流言稱,方希仁生前雖沉默寡言,但為人确實善良,常接濟窮苦人家,她抱回家養的那個孤兒樂棠,如今不已好好長大了麼。
還有一個經常走街串巷的貨郎站出來作證,說那日清晨見過方希仁,她站在梁家後院門口,手中提着給女兒相宜買的糕點,滿臉笑意,根本不像是要與人私奔的樣子。
這些流言像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望京城大街小巷。
街頭巷尾的百姓們議論紛紛,有人惋惜方希仁死得冤枉,有人指責梁冠清不該隐瞞真相。
漸漸地,曾經那些方希仁與人有私情的傳聞,在這些新流言的沖擊下,開始變得搖搖欲墜。
隻是沒過幾日,梁家下人之間突然流傳出着一個風聞,說是有人無意在一下人房中發現一隻發黃的繡鞋,經人辨認,那隻舊繡鞋屬于已逝的方娘子。
當夜,梁冠清緊急密審那個下人,下人承認當年和方娘子有私情,這隻繡鞋是當年兩人幽會後,他偷偷留下珍藏的私物。
又過一日,便聽說梁家遠遠發賣了好幾個下人,聽說這幾個下人,好似當年都與那方娘子偷偷有過私情。
一時之見,這兩股完全相悖的流言各執一詞,相持不下,讓本就密布的疑雲更加波詭雲谲。
真真假假,普通的市井百姓如何分辨的清,隻不過是茶餘飯後更加起勁兒的談論這樁不光彩的風流韻事。
十多日後,冷厲的秋風一陣陣刮過街巷。
一則新的流言迅速傳遍大街小巷,城南太常寺卿方家的嫡千金,竟然乘夜要與一落魄書生私奔,然後被太常寺卿連夜抓了回去。
這則秘辛一出,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望京城的百姓們,再無人在意區區一個商賈的侍妾到底是貞潔烈婦還是□□蕩娃,紛紛激情昂揚的議論起太常寺卿方家的風流秘事。
陸桐生這才松下一口氣,以為這場風波已經像一陣秋風似的悄然過去。
隻是眼下,父母仍介意着相宜的身份,他得尋個由頭,将她的身份盡快擡一擡,方能保她日後順遂,不再因身份問題受委屈。
侯府内,相宜這些時日為了照顧樂棠情緒,一直老老實實待在陸桐生的院落裡,連院落門都沒踏出一步。
直到近日,樂棠說她好了許多,偶爾叫上她一起去侯府花園逛逛,相宜這才起了出府的念頭。
這些時日,陸桐生夜夜都不放過她,白日裡,她隻有加大藥量,心中才能踏實一些。
之前備的那些避子已所剩無幾,她必須盡快出府一趟,多備些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