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淩霜和小桃離開了如意軒,給林崇意留了封信感謝他屢次搭救的深情厚誼,還有初次見面答應給他抄的經書,都碼放整齊放在了卧房内。
她不願再給林崇意添麻煩,時至今日,她欠林崇意的恩情,已經還不清了。
無論生死她都要一個人面對。
天落下了蒙蒙細雨,宋淩霜回想起秦隽中探花的前一晚,天也落下了這樣絲絲細雨,可此刻她的心如死水,再蕩不起任何的漣漪。
“小桃,我想用些甜點,替我去棠梨閣買一些,我就在這亭子等你。”
見小桃走遠了,宋淩霜孤身一人,冒着雨雇了輛馬車趕往孤山寺。
細雨青煙,雨中的孤山寺風景還是很美,她順着台階而上,到了寺頂的禅房,輕輕闩上了供奉四娘的禅房的門。
禅房内,燭火搖曳,明明滅滅。
她雙膝跪在地上,對着“秦四娘”的牌位,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叩拜。
敬香後,她開始和四娘天人對話。
“四娘,皇後娘娘下了懿旨要我三日後嫁給贠王殿下當側妃,可是…”
她伏在地上,手輕輕的撫摸腹部,有些難以啟齒,“我腹中有…有秦隽的骨肉了…”
宋淩霜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淚水一顆一顆的砸到青石的地上,碎裂開來。
哭的累了,她的姿勢從跪在地上變成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倚在檀木香案桌角旁,她從未如此無助過,一次一次想求生,可一次一次被湮滅希望,秦隽走了,似乎也把她所有迎難而上的力量也帶走了。
“四娘,我和孩子一起去找你好嗎?”
禅房靜悄悄的,宋淩霜就當四娘同意了。
宋淩霜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丸子,這顆毒藥她一直藏在身上,本是打算為秦隽殉情用的。
她舍不得落掉秦隽的孩子,也不願委身他人,更不願再連累任何人,她仰頭準備咽下去。
哐當一聲,林崇意破門而入,恰好瞧見她服毒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宋淩霜的下颌捏住,用手指伸到她的嗓子眼,把藥摳了出來,可那藥還是融化了一些。
宋淩霜被吓得胃收縮了一下,都嘔了出來。
林崇意跪地一把抱住了宋淩霜,“淩霜,呂神醫在隔壁,我帶你去給他瞧瞧。”
另一間禅房内,林崇意在門外守候。
呂神醫帶着面具,看不清神色,手指搭在宋淩霜的脈上,宋淩霜被他手指冰的一個激靈。
呂神醫開口,聲音比他的手還要冷。
“保你還是保你腹中的孩子?”
宋淩霜不假思索的回答,“保孩子。”
“你服下的藥量并不緻命,隻是折損些壽元。要保孩子就要将毒素封在心脈,長此以往會心衰力竭而亡。”
“呂神醫,那我可以活多久?”
“快則七個月,慢則三五載吧。”
“那多謝神醫,七個月,夠了。”
宋淩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七個月,她可以誕下孩子的,隻是,她該如何躲過這場賜婚?
呂神醫為她施針後,輕嗤一聲,“罷了,看在林襲的面子上,你若生完孩子不死,我會來尋你,為你治療落紅之症,延長你的壽命,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
宋淩霜知道呂神醫醫術高明,突發奇想。
“呂神醫我想請教,這世上可有假死之藥。”
“有,可假死是為了真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生擔驚受怕的活着,可比死難受的多。”
呂神醫一邊回答,一邊卷起針包,打開了門,拍了拍林崇意的肩膀,揚長而去。
宋淩霜頗為自嘲,得罪了皇後娘娘,哪有活路呢。宋淩霜同林崇意二人站在禅房門口,看着淅淅瀝瀝飄灑着的雨絲,相顧無言。
林崇意見狀打破了沉默,“淩霜,事已至此,破局之法唯有我向陛下請旨為你我賜婚。”
宋淩霜隐約猜到了他的破局之法,但她于心不忍。
她沒有回應林崇意殷切的眼神,靜靜地看着孤山寺的風景。
許久她丹唇微啟,“且不說陛下能不能答應,我也是不願的,我們相識不過一年多的光景,眼下你覺得我可憐,是一時的恻隐之心,時間長了,你遇到了喜歡的姑娘,你一定會後悔的。”
宋淩霜鼓足了勇氣,直視林崇意的目光。
“崇意,這本就是我一個人的事,不該搭上你光明璀璨的一生。”
“你能為我做到這步,我已經很感激了,我再想想别的辦法。”宋淩霜決絕轉身,背對着林崇意。
“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給孩子一個機會,給秦隽一個機會,哪怕是……給我一個機會,還是你怕會喜歡上我,負了秦隽?”林崇意的聲音一向都有種溫柔的坦蕩。
他言中了,事實确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