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宋淩霜主仆二人和林崇意前往了久違的宋府。
許是看在林崇意的面子上,宋世皓并沒有宋淩霜預想的那般冷嘲熱諷。
郭氏也是十分殷勤拼命拉着宋傲雪往林崇意跟前湊。
午後,郝公公宣讀了聖旨,宋淩霜跪地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反而釋然了。
無論秦隽能不能回來,她都要嫁給林崇意了。
流水般的賞賜和聘禮塞滿了整個宋府,看着這熱鬧的場景,宋淩霜回憶起了半年前秦隽提親的拘謹模樣,那時隻有他與塗相、媒人三人。
當日的場景曆曆如繪,她的眼中脹滿了酸澀。宋世皓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以點驗嫁妝為由,将宋淩霜叫到了庫房。
“這八箱,是你母親當年的嫁妝我沒動過。這十箱,是我為你攢的嫁妝,這十八箱,是他贈你的,一共三十六箱。”
宋淩霜泛起了苦笑,“他,連名字都不能提了嗎?”
“宋淩霜,你要嫁的是慶平長公主和林襲大将軍的獨子,林世子為了娶你甘願自污名聲,孟相一黨參他的本子都堆滿了禦史台了,如此恩深義重,你還要朝秦暮楚?”
“那日的事情,為父欠你一句抱歉,可那日侍衛已經抓了傲雪在教坊司門口,你讓為父要怎麼做?”
宋淩霜沒有理他,他們父女的關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宋世皓也是沉默,走了過去,打開了一個箱子。
“他走前給你寫了一封信,囑咐你看過了就燒了。”
宋世皓遞了一封信給宋淩霜,便關上門出去了。
她接過信,上寫着“箐箐親啟”,是秦隽的字。
确認了封口是完好的,她一把撕開,取出了信件。
“箐箐,汝見此信或已與他人締結良緣,某遙賀之。某知汝坦蕩,必不肯尋補救之法,後附某自白書及府邸地契,坦誠某之過錯,望汝夫婿莫要苛待于汝。吾之愛汝,沁骨入髓,縱隔天涯,魂夢相牽,隽叩别。”
宋淩霜随後又拆開了秦隽的自白書,他将自己描繪成一個色中餓鬼,衣冠禽獸,對宋淩霜酒後亂性,始亂終棄,攬了許多莫須有的罪名,她看了幾眼後便把那自白書撕了。
宋淩霜将那封信熨帖在自己心口上,“沁骨入髓啊,怎麼你都沒同我說過呢?孩子,你爹很愛我呢。”她又撫了撫自己的腹部。
見林崇意在尋她,她将那封信藏到了袖中。
“崇意,我想去幾個地方,一個人去。”
“好。我讓阿冗叔遠遠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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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淩霜先去了流民營,後去了一趟秦府,盧管家竟還在。
她笑了笑,走到了她和秦隽本來的婚房,看到了桌上的一個檀木盒子,她打開蓋子,那是已經制好,可她卻沒有機會穿上的嫁衣。
“母親就是在這有了你,帶你來看看。”她溫柔的撫着自己的腹部。
天意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淩霜同盧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也同他交代了婚訊,讓他安心等秦隽回來,定期去錢莊支錢就行,若遇上難處去如意軒找她,隻是不能再喊她箐箐姑娘了。
時局如此,當真是造化弄人。
她路過棠梨閣,坐在了當日她和秦隽坐過的那張台子,點了和那天一樣的甜點,想起那天秦隽被她逼迫吃下甜點的模樣,眼中又起了些霧氣。
她又嘗了幾塊糕點,可她卻一點都嘗不出甜味。
不一會兒,她背後傳來了嘀嘀咕咕的聲音,由近及遠。
“她就是之前同那個去西境和親的尚書打的火熱的小娘子。”
“你可仔細點說話,她馬上就要嫁給林世子了。”
"哪個林世子?"
“我們兆京還有哪個林世子,自然是林崇意林世子。”
接下來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說她如何勾引林崇意雲雲,她不在意。
她去結賬的時候,掌櫃還記得她。
“姑娘不用結了,秦尚書在離開兆京前在我這存了三百兩白銀,您來記賬就可以了。”
見周圍無人,掌櫃把她拉到了一邊,“他之前專程到店裡請教過我,讓我教他做甜湯,他真是一位聰慧而情深的郎君。”
“謝謝掌櫃,我喝到了,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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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前,宮裡的嬷嬷專程來教過她一些面紅耳赤,讓人心跳加速的知識,還教了一些規矩,說能嫁于世子是天大的福氣,讓她要珍惜世子。
十一月二十七,黃道吉日,十裡紅妝,整個兆京都在談論着這樁婚事。
護國将軍府,高朋滿座,陛下皇後長公主親臨,除林襲大将軍因為有戍邊要務不能回城,兆京有頭有臉的人全來了。
拜堂之後,她就一個人坐在新房裡,安安靜靜的坐着。
“夫人不要擔心,世子爺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好。”
宋淩霜和這些下人嬷嬷們也不熟,所以,隻能回答好。
聽到門開了,她知道林崇意來了,她有些緊張,她從未與秦隽以外的男人共處一室。
林崇意一步步靠近,宋淩霜将婚服攥的很緊,她擡眸望去,林崇意用雙手揭開了宋淩霜的蓋頭。
宋淩霜在那一瞬間,忽然有點莫名感動。
一般新郎官都是用手指随意将蓋頭挑開的,而林崇意似乎得到了一件什麼了不得的珍寶一樣,是雙手輕輕揭開的。
兩人飲了合卺酒。
“禮成。”嬷嬷們都退下了。
“淩霜,明日,我會同你一道拜見老太君,然後去公主府見母親。”
“都聽你安排。”宋淩霜點點頭。
“我睡那張榻上。”林崇意走了過去,側身躺下。
隔日,嬷嬷們幫宋淩霜梳了新的發髻,長發被绾起,從此以後,她便成了小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