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酒精與
七月初八,沈嫣出嫁。
因為嫁娶都在靖遠侯府,大紅花轎繞着侯府轉了一圈,就算是從娘家到了婆家。鼓樂聲中,喜娘扶着沈嫣進了侯府,正堂上高坐的是段久。
關振楣父母雙亡,隻和妹妹相依為命,素來把段久這個大哥當做長輩。他受了重傷,已經沒有力氣下地了,隻能讓若湄代為行禮。
若湄才九歲,個頭又矮,還是個小女孩,卻做了男孩子的打扮,紅繩的另一頭卻是一個纖秾合度、風姿綽約的成年女子。
這麼一個滑稽的場面,周圍圍着看新娘的将士們沒有哄笑,有的眼含熱淚心有戚戚焉,有的誇段久英明仗義,也有的豔羨關振楣能娶到這麼一個美嬌娘。
段久看着一對“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賓客,禮成被送入洞房,終于松了一口氣。
人是關振楣親眼瞧過、親口準允的,想來也是他中意的,希望這個女人真的能把他從鬼門關中拉回來,也不枉他費力操辦親事。
衆将士見到段久臉上終于露出喜色,更加喧鬧起來。跟着段将軍出生入死,本以為隻是混口飯吃,不料一朝打入汴都,他們也鯉躍龍門,成了新貴。
段久從前就是勇冠三軍、身先士卒,所以才深孚衆望、以異族之身成了先鋒大将。如今他得了纖纖嬌娥,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兄弟,誰不贊一句“大丈夫真英雄”?
沈嫣執扇,踏入洞房,今天的她一身大紅彩繡輝煌,金冠鳳钗,兩鬓烏發編着珊瑚流蘇,中間是一顆皎潔的海珠,越發襯得她容色逼人,美豔不可方物。
關振楣勉力坐直了身子,見到沈嫣坐到身側,喜不自禁,嘴角就沒下來過。
喜娘不停地說着吉利話,周圍的看客也都是關振楣兄弟們的親眷,一見到沈嫣這樣的容色,聲聲驚歎就沒停過。
兩人坐定,親友撒帳,隻聽喜娘嘴裡不停:“一把撒的是天下第一的般配,二把撒的是并蒂荷花下鴛鴦成雙對,三把撒的是三生有幸三生石上定姻緣,四把撒的是四世同堂子孫瓜瓞綿……”
沈嫣雖然是二嫁,卻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熱鬧,聽着這些說辭倒也覺得新鮮。直到喜娘說完“十把撒的是十全十美子之于歸……”
沈嫣這才和關振楣喝了合卺酒、吃了湯圓,在衆人哄笑下親了一口,算是鬧了洞房。衆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退了出去,把空間又留給了這對新人。
關振楣這身子骨,自然不可能再去外頭席面上應酬,一切自然有段久撐着。
沈嫣豎起耳朵,聽得外面聲音小了,又有石媽媽趕人,這才放下心來,柔聲問道:“我們把妝卸了可好?”
關振楣自然無有不應的。
沈嫣這裡,少了宮女的伺候,這樣的妝面自然費了不少功夫也卸完,溫水洗凝脂,不一會兒功夫,就是一張素臉,卻另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美。
沈嫣轉身對關振楣道:“夫君,我幫你脫了衣服,瞧瞧你的傷口吧!”
關振楣臉上要燒起來了,連忙道:“不用不用,别吓着你。你讓石媽媽來就可以!葛郎中也在,一向是他照顧我的。”
沈嫣笑道:“如今我們是夫妻,又何必假手他人呢?”
關振楣也不傻,道:“你從前是宮裡的娘娘,都是别人伺候你,你怎麼會伺候别人呢?不行不行!”
沈嫣便退了一步,道:“好,我去叫郎中來,不過你也不能讓我出去。好好的新娘被趕出洞房去,不知多少人要笑話我呢!”
關振楣一聽這話,也覺得有道理,便答應了。
其實也不用沈嫣親自叫人,有小丫頭在外面侯着呢,聽說要請葛郎中,一溜煙去了。一會兒功夫,葛郎中就來了。
他早料到今日關振楣會累着,也等着呢。
沈嫣和小丫頭幫着關振楣褪去喜服,葛郎中又上來脫了他的中衣。關振楣有些不想脫了,沈嫣讓小丫頭出去,又哄了兩聲。
葛郎中罵道:“你是黃花大閨女嗎?一寸肉也不讓人瞧?你作死呢!”
沈嫣一呆,卻見關振楣罵罵咧咧,果然又解了裡衣。
沈嫣坐在床頭,見關振楣身上小的傷口都養得差不多了,唯獨胸口一道貫穿傷,如今又像是要裂開的樣子。
沈嫣看了看位置,問葛郎中道:“是不是傷了肺?”
葛郎中見她面對這樣猙獰的傷口還是面不改色,倒有些另眼相看了,嘴上也答得詳細:“不錯,傷了肺部,所以才咳血,這大夏天的,又很難養……”
沈嫣看了看傷口,問道:“可是槍傷?”
葛郎中更加佩服,回道:“不錯長槍貫入胸口,損傷太大……”果然一翻身,後面的傷口有些洇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