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對自己乏善可陳的屋子早就不滿了,但她現在太忙,一時顧不上自己家的改裝。目前最簡單的切入點就是改變色彩,挂畫、屏風、擺件、坐墊、床品的顔色要換,以橘黃、桃粉、秋香和蜜褐為主,呈現冬日暖調的氛圍。期間點綴插花和綠植,整個空間溫馨又不乏生機。
沈嫣定了調子,大夥兒趕緊開動起來。正好前幾日大夥兒在為前線将士趕制冬衣,歇了兩日,繼續開工。
都珂問:“大娘子,南城的房子如何了?要不要咱們也順手做一點墊子、鋪蓋、簾子什麼的?您從前不是說‘拎包入住’麼?咱也得準備一些軟裝吧?!”
都珂跟着沈嫣這麼久了,也是滿口的現代詞語。
沈嫣道:“你說得不錯,明天我們就去瞧瞧,帶上卷尺,量好尺寸,回來一并做了。”想了想又說:“問問附近的婦人,接不接這些針線活計,我們這幾個未必忙得過來。”
第二日,沈嫣帶着都珂和饒長開往城南而去,孫匠師迎了出來,興奮地帶着沈嫣四處查看,“俱歡顔”項目已經進入收尾階段,如今在做一些簡單的木工活兒,搭配一些桌椅闆凳,就算齊活了。
“俱歡顔”乍一看并不起眼,兩層的凹字形建築,傳統夯土圍牆,打開院門,方覺别有洞天。小院前桂後榉,花街石子小路鋪的紋樣也是鯉躍龍門,寓意極好。
來到正堂,竟是一間書房,窗明幾淨,冬日暖陽透過玻璃窗,室内溫暖而明亮,後頭的一排書櫃上,已陳列着一套四書五經。寬大的案幾正等着後生們端坐習字。
沈嫣看得連連點頭:“你們連書也放上了麼?”
孫匠師笑道:“這個還要與大娘子說明,都是我先斬後奏,後頭祥符寺的僧人請我們打了幾個櫃子,用的還是您這邊的料子,他們就用了這套書來抵。他們說這是儒家的書,他們也用不上…”
“哦?”沈嫣笑了:“那這書是哪裡來的?”
孫匠師道:“聽說是從前借住在那裡的趕考的士子抄寫了,用來抵住宿的。他們不好跟讀書人太過計較,我一想,我們也不能跟出家人太過計較,所以就應了。”
沈嫣再不會因這種事為難人,立刻同意了,還誇他做得好。
幾人又在宿舍區轉了轉,看了幾間卧室,四人間的,用的就是現代大學宿舍的經典設計,下面是書桌,上頭是床,空間利用率直接拉滿,由于用了玻璃窗,光線充足,睡在上面并不會覺得壓抑。
至于二人間,有簡單的簾子相隔,一左一右對稱設計,床、櫃子和書桌也都是一樣的尺寸,看起來工整簡潔。
又來到單人間,一下子就感覺寬敞了好多,除了基本的三大件,還有一個靠近窗戶的茶室空間,開放性布局,比地平面高了三十公分,放了一張矮一點的茶幾。高出的部分,内部也打了櫃子,不浪費一寸空間。
都珂和饒長開量着尺寸,這裡放一張麻席、兩個靠枕,就是現代最常見的飄窗布置了。沈嫣又吩咐孫匠師:“我看,再打一張棋盤,放着正好。”
“哎呀!”孫匠師一拍腦袋:“還是大娘子懂讀書人呐,棋盤簡單,我讓徒弟即刻就去做!”
幾人又看了唯一的套間,可以供舉子帶着一個書童入住的。比之剛才的單人間,多了一個小房間,沈嫣說:“這個租金最高,東西也得備得全一些。”
都珂湊過來耳語幾句,建議沈嫣,她們那裡還有一些淘汰的擺飾,也可以拿過來放着。沈嫣覺得這主意不錯。
幾人看完下了樓,孫匠師說道:“再過兩日,就能好,屆時我讓徒弟們打掃幹淨。”沈嫣說好。
到了門口,沈嫣想起這裡還缺一個宿管,或者也可以喚做老蒼頭,負責打掃衛生和簡單的跑腿的活兒,于是吩咐了門口等候的關梁,關梁一聽,趕緊去了,他正認識一個合适的,走兩步,又遲疑地看向沈嫣。
沈嫣笑道:“你去吧。長開如今也會趕車了。”饒長開正是關梁帶出來的,于是他把馬鞭交給了饒長開。
日頭西斜,沈嫣正要走,又回來跟找孫匠師,兩人确定了尾款的金額。沈嫣記下,讓都珂記得準備好現錢,這才上了車。
沈嫣閉眼坐在車裡,車還沒走幾步,她被人從後面捂住嘴巴,一支鋒利的簪子抵着她的喉嚨,驚叫聲隻能吞進肚子。
盯着那尖尖的簪尾,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她很近,沈嫣顫聲問:“你要做做什麼?有話好說。”
“吩咐下人,往城外去!”這聲音雖然低沉,但有幾分耳熟。沈嫣盡力轉動眼珠子,隐隐看到一個多日未見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