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殃及池魚
沈嫣從陝州回汴都,還沒到家,就讓饒鳳請走了。“大娘子,官家急召啊!”饒鳳一臉焦急:“您小心着些!”
沈嫣挑眉:“饒将軍,出了什麼事?”
饒鳳低聲道:“軍器監的人鬧到官家面前了,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沈嫣認得軍器監的王齊物,之前段久安排了宴席,就為了望遠鏡的事,沈嫣可是好聲好氣地給他講解原理,還給他們提供玻璃。
沈嫣自認沒有對不住他們的地方,往宮裡去也是絲毫不懼的。她闊步走在宮裡的長廊下,今日陽光有點刺眼,沈嫣舉起扇子,略略遮住了側臉。
昭慶殿是皇帝日常見臣子的地方,沈嫣擡腳進去,歸元帝高坐堂上,兩側已經有臣子側身坐着了。沈嫣掃了一眼,看到了段久,其他人都是她不認識的。
沈嫣行了君臣大禮,瞥見歸元帝神色如常,還賜她坐下。沈嫣卻不敢怠慢,這些人聚在這裡,必是沖她來的。
果然,皇帝右手的一位大臣首先發難:“沈大娘子,聽說棱堡的設計,是你提出的。大娘子怎麼會想到這樣的設計?”
沈嫣用餘光打量一番,發現衆人都在看她,段久不自覺地皺眉,似乎有些擔心。
沈嫣不怕他們查什麼身世,她是正宗胎穿,并無破綻,此刻聽到這種不友好的語氣,先擺出一副柔弱的樣子,避過身去,好聲好氣問道:“不知您是哪位大人?”
對方“哼”了一聲道:“我是軍器監監丞盧湛。”
沈嫣心裡冷笑,你那少丞王齊物我可是以禮相待的,沒想到這監丞盧湛出來擺譜了。又看了一圈其他幾個,除了段久,都以他馬首是瞻,暗道:這個軍器監是鐵了心要跟她作對嗎?
沈嫣接口道:“盧大人,棱堡的設計是為了應對攻城的,并無什麼出奇之處。”
“果然!”盧湛冷笑一聲,質問道:“你又是從何處知道了我們的攻城利器?我看你這棱堡的設計,是專為應對我們的‘火器’的!”
沈嫣愣了一下,她來自現代,讀了很多熱丨兵器對戰冷丨兵器的分析,棱堡的出現,确實是一種針對熱丨兵器戰争的防守策略。而這個時代火器還未出現……
真的還沒有出現麼?
沈嫣想到歸元帝攻入汴都、東城門坍塌的痕迹,她不慌不忙道:“大人,去年晉北軍從東門入城,奴事後也看過城牆破損之處,不免有所猜測,提醒李大人防範,又有什麼錯?”
盧湛不依不饒:“焉知不是他人洩露機密?”他瞥了段久一樣,意有所指:“沈大娘子那裡可是有不少的契奴人,還是要查一查為好。”
沈嫣心裡怒火中燒,不過在歸元帝面前,不能施展她毒舌的本事,何況這事又牽涉到段久,還是應該示之以弱,免受猜忌。
沈嫣似乎吓了一跳,捂住胸口,驚怒交加:“大人怎能含沙射影、血口噴人?我那裡确實買了一些契奴的雇傭權,可他們都老老實實在礦上幹活呢!我府上也有幾個契奴女子,一問才知道,她們的部落被得瑪部打敗,從前還是族中貴女,一朝淪為營丨妓,簡直生不如死!是以,奴知道,要盡力保全都城固若金湯,如此,我們這些弱女子方能保住尊嚴。”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衆人又想到沈嫣的身份,她從前是宮中貴嫔,晉北軍打進汴都的時候,她想來是惶恐不安的,京城永固,确實應該是她的心願。
她又看向歸元帝,一下子跪在堂前,眼淚滑落,極為傷心的樣子:“先夫也曾與北胡激戰多年,盡忠職守,奮勇争先。奴雖為一介女流,不像先夫能入伍從軍、保家衛國,也不像盧大人得中功名、為官濟世,可奴也自幼飽讀詩書,深明禮義廉恥,知曉家國大義。官家征讨北胡,奴獻上酒精、回春液和望遠鏡,災荒之時,亦會施粥舍藥,盡綿薄之力。如今卻無端遭人誣陷,實乃冤屈至極。奴一心向善,忠君愛國,從未有過任何不臣之舉,怎可僅憑無端猜測,便将莫須有的罪名強加于我?還望官家徹查真相,還奴一個清白 ,奴死而無憾了!”
沈嫣哭得梨花帶雨、淚水漣漣,好不可憐。
段久蹭地站了起來,一把拎起盧湛的領子,罵道:“沈大娘子是我晉北軍遺孀,大人懷疑我也就罷了,憑什麼懷疑她?你這是非不分的老匹夫……”
段久跟着歸元帝,一直和北胡西戎作戰,身先士卒,忠心不二,僅僅因為他有一半的北胡血統,這個盧湛就懷疑他,怎麼不叫段久惱怒。
衆人趕緊上來拉架,場面一度混亂起來。段久氣血上湧,已經失去理智,越想越氣,趁機拳打腳踢,揍個痛快。可憐軍器監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上來拉架的都不免挨了揍。
歸元帝當然不信盧湛的指責,聽到他一句話把自己的兩大愛将都兜搭進去了,已經非常不開心。段久勇冠三軍,沈嫣更是不得了,跟手裡藏了個聚寶盆似的。
看到段久揮拳頭,軍器監的人挨揍,等兩邊冷靜下來,歸元帝才象征性地說道:“朕相信沈大娘子的為人,盧卿不可信口開河,寒了忠臣的心。何況,李弼拿着新的設計圖給朕審閱的時候,朕也出了主意,壕溝、暗道和馬面牆是朕提出的,盧卿是否懷疑朕啊?”
這話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