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的動作看似散漫不羁,卻意外地勾人。
逢今移開目光,落地窗外,夕陽搖搖欲墜,黑夜即将到來,故事是時候迎來結局了。
她舔舐着江雪留在唇上的鮮血,喃喃道:“你明知道我不會指控你。”
“為什麼不指控我?”江雪自問自答:“因為你喜歡我,對嗎?”
“嗯。”逢今低頭,承認了這個說法。
江雪露出滿意的表情,順勢坐在她旁邊,不解地詢問:“今今,既然我們互相喜歡,為什麼要這麼折磨彼此呢?”
聽到這話,逢今鼻子泛酸,手肘撐着膝蓋,握緊雙手,拇指抵在腦門上,閉着眼,一臉痛苦的模樣。
看到她突然很無助的樣子,江雪不禁皺起眉頭,直覺告訴她,背後肯定有隐情,她的逢今絕對是在她不知情的地方,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她輕輕撫摸着她的肩膀,關切地問道:“今今,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逢今轉過臉看她,朦胧的雙眼就快藏不住淚水,“江雪,我隻是個窮困潦倒的孤兒,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丢你的臉?”
“為什麼會這樣說?今今,你千萬不要這麼認為。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從來不在乎你是什麼樣的身份。”
逢今直起身子,靠在沙發上,仰頭看着天花闆,讓即将決堤的淚水困在眼眶裡。眉頭輕蹙,鼻頭微紅,泫然欲泣的樣子美得像藝術品。
半晌,她緩緩開口:“她們說我隻是個窮困潦倒的孤兒,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她們還說,我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和你在一起,從始至終都是圖你将晝集團繼承人的身份,圖你的錢。”
江雪愣住,似在回憶些什麼。原來,逢今和她在一起後,居然聽到過這麼多流言蜚語。她作為旁聽者,尚且都覺得言辭過分,逢今作為親曆者,不敢想象當時的她該有多麼難過。
她握緊拳頭,恨不得立馬揪出背後亂嚼舌根的人。
深吸一口氣,她努力壓抑憤懑的情緒,耐心地詢問:“今今,你告訴我,誰說的?這些話都是誰說的?”
逢今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像被欺負的小孩子,聲音甕甕的:“反正就是有人說。”
“是我媽她們?還是莫書?還是周晴?”
莫書自稱是江雪未婚妻,江雪對逢今解釋說,是母親懷孕時開玩笑訂的娃娃親,算不得數。
周晴,江雪的親妹妹,是個十足十的姐控。
其實,逢今答應江雪表白,還得多虧莫書和周晴助力。
莫書得知江雪追求逢今,暗地裡來找過逢今。
她像是來宣誓主權,二郎腿一翹,揚着下巴,幾乎拿鼻孔看人。
“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肯離開我的未婚妻?”
逢今不喜歡她高高在上的态度,索性裝無辜:“莫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單方面追求我,我并沒有答應和她在一起,都沒在一起,怎麼離開呢?”
莫書覺得哪裡不對,又覺得她說的确實有道理,一時吃癟,隻好灰溜溜地走了。
當然,和周晴相比,莫書已經算态度良好了。
周晴,簡直就是一個沒有禮貌、毫無家教的惡種。
“狐狸精,你究竟修煉了什麼法術?竟然哄得我姐姐對你那麼死心塌地!”
“有沒有點自知之明啊?你什麼身份,我姐姐什麼身份,你配得上我姐姐嗎?”
“見錢眼開的拜金蟾蜍,怪不得你媽媽媽咪不要你。她們不應該把你遺棄在警察局附近,應該直接丢進河裡淹死算了。”
“識相就自己滾遠點,别老是纏着我姐姐不放,小心有你好看的。”
……
以上,都是周晴親口對逢今說過的話。
所以,逢今剛才跟江雪告狀的内容,并不是胡亂編造,真實話語比她轉述的難聽多了,她進行藝術加工,反而更文雅了些。
在記仇這方面,逢今頗有造詣。
她偏偏不識相,就要跟周晴對着幹,反而還答應了江雪的表白。
聽說那天晚上,周晴氣得咬牙切齒,把家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能給周晴心裡添堵,逢今感到非常愉快。
此時此刻,面對江雪的追問,逢今并沒有将人名透露,隻是一味地搖頭。
然而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機,在江雪提到“周晴”這個名字的時候,略有遲疑,眼睫微微顫動,随即将腦袋搖晃得更厲害,活脫脫一個被威脅的可憐人。
江雪看在眼裡,心裡已猜出了七八分。
稍稍思考過後,她半蹲在地上,握着逢今的手,仰頭,嚴肅而真誠地說:“今今,我回去就召開新聞發布會,告訴所有人,是我對你一見傾心,是我對你情根深種,是我對你死纏爛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
“倘若今後再有人無中生有,搬弄是非,不管她是誰,我絕對不會輕饒了她。”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逢今垂眸看她,眼底情緒複雜。
“我發誓。”江雪舉起右手,又放下,眸子裡重新亮起了光,“今今,我離不開你,别走了,留在我身邊好嗎?”
逢今默了一會兒,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好”字。
江雪終于眉歡眼笑,站起身擁抱逢今,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
回憶起和逢今的初見,她至今還覺得不可思議。
那時逢今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就那麼靜靜地站在海灘,和煦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海風輕拂她的秀發和裙擺,海鷗從她耳側掠過,她回過頭,目視着海鷗漸飛漸遠,不加任何修飾的臉上露出淺淺微笑。
畫面就此定格。
在那一秒,江雪的世界隻剩下心跳。
身為将晝集團繼承人,江雪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人臉上戴着精緻的面具,說着冠冕堂皇的話語,主動接近她、讨好她。偏偏藏不住功利心,表情谄谀,顯得虛僞至極。
逢今同那些人不一樣,她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站在那裡,如同月亮墜落人間,美好而純潔。
江雪本來想去搭讪,結果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見了。
——像一陣風,你知道她來過,但她确實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