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我拖着疲憊的身軀起床,走出屋子就看見裴玄一衆人正坐在飯桌前,幾雙眼睛不懷好意地盯着我。
公孫類把筷子捅進胡蘿蔔,邊啃邊惡狠狠地嚼。
“你咋沒出門?”
我望向裴玄,想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敝人與骨兄約好了午後一同出海,時候不早,該出發了,睛姑娘可要同去?”
裴玄樂呵呵地問我。
我本想拒絕的,昨晚折騰得太累有點跑不動。但看到骨钰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後,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晴夭夭,對男人心軟,你可真沒出息。
“行行行去。”
“那我也去!”
公孫類一拍桌案,小青蛇差點被震飛出去。
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拿了個饅頭陰陽怪氣地搖頭晃腦:
“我也去~我也去~”
世界大戰一觸即發。
……
吃完早午飯,我們一行人就向海灘出發。小花留下看家,臨走前裴玄揉揉她的腦袋,又叮囑了幾句。
看他的樣子,還以為是要去辦什麼大事呢。
裴玄把我們帶到了一艘小木船上,我們前腳剛坐下,他後腳就将船身推離了淺水區。
船艙裡散着淡淡的腥潮味,我好奇地四處打量,漁網、竹簍、木槳……還有一堆不認識的,工具倒是齊全。
裴玄劃着小船推開波浪,漸漸駛入深海,陽光灑在海面上金光閃閃,就是太曬了。
我用手背遮太陽,非常想念防曬霜兄弟。
任務完成之後高低得跟系統反應一下,最好給玩家配個儲物空間什麼的,能把現代生活用品順一點過來。
骨钰不知從哪找來個鬥笠蓋在我額頭上,海風習習,瞬間舒服了不少。
我找了個姿勢靠在他肩頭,索性閉上眼享受起來。
大概是昨天沒睡飽的緣故,小船颠簸,我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再睜眼時,波濤卷雪,狂風大噪,天空陰沉得像被人用灰色褲衩蒙住了。
我咂咂嘴,安穩日子過多了,這才想起來這好像是個副本,少女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骨钰公孫類跟小青蛇早已不見蹤影,整艘船上隻剩我跟裴玄,他站在船艙邊緣,目光冷冽,盯地人心生寒意。
“額……”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剛想召喚小錘子,不料海浪一下猛打過來,搖搖欲墜的小船險些側翻,我一個踉跄抓住船杆,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不會遊泳。
裴玄一步步朝我靠近,我趕緊擺出防禦的架勢,手卻怎麼也不敢松開欄杆。
“大哥,有話好好說。”
我好聲好氣道。
真不明白哪裡得罪這npc了,棕毛小狗秒變炸毛藏獒,别太離譜。
裴玄在我身前站定,疾風吹得他發絲淩亂,男人面上籠上一層陰雲,渾身戾氣暴漲。
“打擾我們生活的,都得死。”
這是我被推入大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撲通——
身體被冰冷的海水包裹,我四肢撲騰努力掙紮,卻發現再怎麼做都是無用功,隻能任由自己體力耗盡慢慢向深海下沉。
【妖妖靈】
我在腦中呼喚着系統的名字。
【死出來】
一片寂靜。
【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自家宿主去死?】
還是無人回應。
海水灌入口鼻,器官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死死掩住,拼命掙紮也掙脫不開,猛烈的壓迫感将一切都淹沒殆盡。
張牙舞爪的四肢,劇烈起伏的胸膛,瘋狂加速的心跳,無一不在告訴我,我怕死。
人好像都是這樣,總是在生命盡頭才能看清自己。
嘴上說着想死的人其實最渴望幸福,從前那個爾虞我詐的世界不值得留戀,所以我每天都在期盼着,期盼着有人能一刀捅死自己,帶我下十八層地獄。
可現在,我想我的想法改變了。
這個破世界沒有手機沒有空調沒有奶茶火鍋也沒有防曬霜,天天忙着打怪睡不好一時不察還會弄得遍體鱗傷,但我還是賤得要去喜歡這個地方。
我不想重開,不想失去來之不易的朋友,更不想跟骨钰分開。
這個神經病,隻能在同樣神經的地方找到人生價值,留在虛幻的世界裡永遠蒙蔽自己。
晴夭夭,你真可悲。
鼻頭發酸,我已經分不清是嗆水還是想要流淚的緣故了,意識漸漸模糊,在生命的最後,我倒是如願以償見到了想見的人。
男人一襲白衣勝雪,用寬大的衣袖将我裹進懷裡。
骨钰?他怎麼在這?
我以為是身體自動開始播放的走馬燈。
四周水流翻湧,骨钰雙手結印,銀色絲線在我的五髒六腑不斷遊走。
直到神志漸漸恢複,我才意識到,我又活了。
先前的命題終于有了答案,曆經生死,我倒好像悟出了點真理,不都是世界嗎?為什麼要在意哪個真哪個假呢?活得開心就行了。
于是,我不顧一切地,擁抱了面前的男人。
骨钰摸摸我的頭,像是在說别怕。
我睜不開眼,隻能試探性地用手向上指指,表明想要上去的意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一雙大手将我的指節按下,并拍了拍我的小拳頭。
看來不用。
我放下心來,雙手摟住他的肩,相擁,深吻,下墜。
直到黑暗将我們徹底吞沒。
……
醒來時,我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
而我,不知為何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視角還出奇地低矮。
“喲,醒了。”
一道人聲從上方傳來。
我想擡頭,卻發現根本擡不了一點,尋着聲源看去,隻有一面銅鏡擺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