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穩穩地走出酒鋪,掌心卻早已沁出冷汗,蛇妖應當早已察覺她們的舉動。姐姐的身份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
她加快步伐,急着回去求證。
天邊泛起一抹微白,沈寒衣看着對面氣喘籲籲的玉露,一陣無言。
“蛇妖知曉很多事。”
沈寒衣淡淡回應:“我知道。”
“果然如此……她是您的人?”玉露語氣驚疑。
“這倒談不上,她尚不确定我的身份。”
“那我日後行事是否要避開她。”
沈寒衣微微搖頭:“無需如此”
蛇妖從未有過挑起動亂的念頭,她如今一心打理酒鋪,今日的提醒也是看在多年往來上。城裡怪人怪事多了去了,蛇妖沒必要對此追根究底。
“再有,酒鋪你不必再去,她恐會發怒。”
玉露自然明白沈寒衣說的是蛇妖,她按捺下心中的不悅,點頭答應。
丹爐忽地發出刺目的紅色幽光,玉露臉色一變,抓住沈寒衣的手臂
“姐姐,這幾隻惡鬼不簡單。”
尋常惡鬼的煉化期限隻有七日,如今已是第八日清晨,爐中卻還有動靜。
此時又恰逢沈寒衣靈力潰散,恐怕她一時難以壓制。
玉露死死拽着沈寒衣,阻攔她上前。
沈寒衣掙開手,将她推出去:“我來處理。”
刹那間,玉露便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整個内室被結界籠罩,傳不出一點聲響。
她隻能看到紗幔在半空糾纏飛舞,櫃上法器跌落破碎,屋内變得一片狼藉。
丹爐在劇烈晃動,一滴滴滲出鮮血,四周充斥着另人作嘔的腥臭味。
沈寒衣凝立不動,目光冰冷而尖銳。
這批惡鬼在煉化後期突顯異常,并且沾有異獸的獨特氣息。當是被她捉回前,就已經飲下了混有異獸鮮血的酒水。
城中許多酒徒都會在家中設地窖,異獸會在悄無聲息間滴血入酒壇。
它們的鮮血可緻使妖、鬼暴動,難怪前段時間,這幾隻惡鬼會同時逃出城。
原來是異獸在給她下套。
以她如今的狀況,幾乎不可能成功壓制惡鬼,隻能動用神女殘留于世的靈力了。
“異獸禍世,惡鬼亂道,亡魂在此請仙靈燃禍根,不餘寒燼。”
沈寒衣沉聲念咒。
幾縷青色的微光從爐底纏繞直上,鑽入内壁,爐子漸漸穩定下來。
沈寒衣撚起飄落在衣襟上靈草碎片,皺了皺眉。
惡鬼自可再捉,但剩下的靈草已經不足以煉丹藥。
凡人有七重生息,生息散盡便成了鬼,而鬼則有七重亡息,失去亡息便是灰飛煙滅。
沈寒衣自化為鬼後,就隻有三重亡息,每隔一段時間便需進補,否則難以支撐靈力運轉。
方才額外耗力,又失了靈丹,倒很是棘手。
沈寒衣想起玉露,她回過神來,揮手撤去結界。
“姐姐。”
玉露匆匆進來,視線随她而動,不慎被地上散亂的物件絆了腳。
在确定她沒有受傷後,才松了一口氣。
玉露掃視地面,眼看着屋子一片狼藉,她挽起袖子便準備收拾屋子。
沈寒衣透過窄窗望着茶樓的方向,方才的異動不小,他們應該察覺到了。
“這間屋子很快會被發現,我們趕在日落之前離開。”
沈寒衣收回目光,轉身将重要的物件裝入錦囊。
日落西山後,一把火吞噬了這間閣樓,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彼時,已經聞風趕來的各路鬼怪聚在廢墟前,破口大罵。
“他娘的,這什勞子鬼使賊得很。”
壯漢啐了一口,喊道:
“咱鬼目城竟有這樣的鼠輩,東躲西藏,像蟲蟻一般窩囊。”
四下無人應那壯漢,莫名一陣沉寂後,他們又一哄而散。
茶樓前的燈籠已然亮起。
沈寒衣換了身灰色麻衣,裹上半舊的頭紗,跟着衆鬼進了茶樓。
進去後,她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将桌上的空茶盞倒扣在桌角後,便靜靜聽着鄰桌讨論。
“老子地窖裡那些好酒,又叫那幫龜孫子偷了幾壇走。”
“我說,這次你看清是誰沒?”
男子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眼裡透着兇光。他拎起茶壺,灌了一大口水。
“看不清,那東西體型小,速度快,來去都不發一點聲音。”
“這可怪了,我記着鬼目城裡沒這樣的妖獸……”
後面的話沈寒衣沒有再聽,她幾乎能确定,這就是數月來,銷聲匿迹的異獸。
難怪玉露在城中唯一一家酒鋪都沒能等到它們,原是已經偷搶到美酒了。
喝足了酒,自是不會到酒鋪冒險。難得發現異獸蹤迹,看來今夜得跟着這兩位走一趟了。
外面陸續有人進來,茶樓的座位已經快要坐滿。
沈寒衣收回思緒,手指搭在茶盞的杯底,輕輕扣着。她的面容依舊沉靜,眼神卻似乎在搜尋什麼。
與此同時,茶樓第三層,一個相貌平平的玄衣男子也注意到沈寒衣所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