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晨曦初現,獵獵風聲裹着細沙掠過二人衣角。
“沈前輩,你出遠門不帶行囊嗎?”少年嗓音清亮。
見沈寒衣不答,他又低頭看向她腰間的錦囊,追問道:
“這錦囊也是法器?能盛放物件?”
他的問題接連砸來,沈寒衣終于側眸瞥了他一眼。
“少說些話。”
少年垂眸,含糊應道:“哦。”
太陽逐漸攀高,已能隐隐感到熱浪的氣息。一旦溫度升高,便不宜趕路了。
身後,鬼目城的輪廓淡成飛沙中的一抹灰影。
沈寒衣駐足,指尖凝出一縷青輝,淩空勾畫出符紋。
她将速行符貼在謝微塵肩胛處,約莫三息後,符紙融入體内。
“調動靈力,控制方向。”
謝微塵依言閉上眼,感受體内那道符紙的存在。靈力湧動,他周身蓦地一輕,雙腳微離地面。
“沈前輩······”
少年的睫毛在風中顫動,他略顯慌張,下意識偏頭喊她。
“繼續。”
沈寒衣在旁全神觀察,發現他起初對身體的掌控不錯,使用速行符應當不成問題。
可她剛打算指點謝微塵前行幾步,少年卻突然似脫線的紙鸢般失去平衡,猛地栽向地面。
手肘蹭過埋在沙中的石塊,他眉頭一皺,洩出半聲悶哼。
沈寒衣提劍靜立不動,待謝微塵起身,方才走向他。
冰涼的指腹貼在謝微塵額間,淡青的靈力從他體内鑽出,繞上沈寒衣的手指。
符紙的力量收回後,她撤手,淡聲道:
“走。”
速行符确有限制,使用者需擁有一定靈力供其消耗。她原以為謝微塵夠資格,但他給出的表現卻差得遠。
不知是有意僞裝,還是真的靈力不濟,總之是個麻煩。
正午将至,地面燙得難以落腳。
她雖有軀體,但終究還是鬼,内裡陰寒,不懼酷熱。
但謝微塵不行,自太陽升高後,他便有些吃力,腳步虛浮。
見狀,沈寒衣隻好在原地停住,布下一道結界隔絕高溫。
眼下,他們還處在大漠深處。若是以此速度前進,那離開大漠還真是遙遙無期。她深知帶着人族必定會拖慢行程,但也無可奈何。
“前輩用速行符拉上我罷。”
結界内,少年恢複了些氣力,但聲音依舊很輕,唇色蒼白。
沈寒衣忽然想起喬媖說的那句身嬌體弱。
“你如此狀況,我若強行拉着你,你定然眩暈難耐。”
“隻是眩暈而已。”
沈寒斂下眸子,未做回應,心下卻已有了計量。
這法子的确快,但是損人。不過既是他自己提出,那她應下也無妨。
總不會使他傷殘,更不至死。這頭暈的弊病,等到吳新鎮歇上幾日,便不會有大礙了。
“好。”
沈寒衣擡眸,卻道:“日落後出發。”
這是顧念他的感受,謝微塵怔然望向她,而她已轉身觀察四周。
夜色茫茫,方圓數裡,寂然無聲。
彎月和星群從雲後淡出,沈寒衣徹底放下心。如此,便不必擔心行錯方向。
“該走了。”
謝微塵從包袱中翻出斷掉的绛紅發帶,先系一端在自己手上,又将另一端送入沈寒衣手中。
“這樣更牢些。”
沈寒衣沉默着接過,繞在手腕上,接着向發帶灌入靈力,以求穩固。
可淡青的冷光注入後,似乎頓時被染紅,消散不見,唯留醒目的紅光。
她戴着面紗,僅露出眉眼,卻被這光芒揉皺。
孤幽迷蒙,忽遠忽近。
透過微光,謝微塵默默看向她,心間難言般地一顫。
“太顯眼。”
說着,沈寒衣掌心向下,收回靈力。
一切歸于暗夜。
随後,她空着的右手再度于虛空,劃出道道青光,結成符紙。
沈寒衣目視前方,淡聲道:“抓穩。”
“嗯。”
謝微塵纏緊發帶,握住她的手腕。
沈寒衣應聲催動靈力,霎時,月色下飛過一道殘影,破開暗夜。
疾速之下,謝微塵被她拉着,勉強保持了平衡,但眩暈卻是躲不過的。
此刻,天地皆寂,他若用靈力護着自身,勢必會被沈寒衣察覺。
權衡過後,少年蜷起欲動的手指,更用力地攥住眼前唯一的倚仗。
沈寒衣蹙眉,速度不減。
星月一步步後移,攀上中天,又下滑落向邊際。
沈寒衣估算着距離,知道他們方出了深處。
因怕謝微塵中途堅持不住,更誤時間,所以她此次行進的速度比以往慢下許多。
約莫在天快大亮時,才能到吳新鎮。
夜幕仍舊壓在大漠的沙土之上,死寂如淵。有此遮掩,本就潛匿的危險更難察覺。
風自天際騰起無數沙粒,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