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偏離原定路線,又将至沙暴頻發日,鬼怪可随意出沒。為防變故,沈寒衣隻好擇近路先出大漠。
而從此處向西南,入夜前便可真正離開朔北,抵達陰山。這一段路沒有妖族,多是靈力低下的小妖獸。
碰上主動攻擊的,甚至不用她出手,謝微塵那一隻長生镯便解決所有。對付這些小獸,他倒還是遊刃有餘的。
二人快到達沙漠邊緣時,餘晖還未散盡,橙黃的光線下,有群罩着鬥篷的人正圍在一起。
粗略掃去,約莫有十幾人,皆持法器。
“是玄師。”謝微塵停住,想起她的身份,一時猶豫着,不好貿然上前。
“要過去?”
“嗯。”
沈寒衣步履未停,直接向前走去。
謝微塵落下幾步,望着她的背影。這才想起,旁人恐看不出她的身份來。
“糊塗了。”
少年低聲笑了下,頭微微搖動,又順勢垂下。發帶染上暮色,随着他的動作,緩慢滑落到身前。
那群玄師中,有人瞥見一道白影緩行而來,立即興奮道:“有人出來!”
這一聲,驚得其他人也不由得望過來。
女子自飛揚灰蒙的沙礫中邁出,衣袂輕曳,堪堪拂過地面,不染一絲浮塵。她眸色冷淡,無悲無喜,隻持着一柄長劍。而她身後幾步,有個背着包裹,略顯狼狽的少年追來。
“有望了,有望了,居然是兩個人。”一個身形極瘦弱的青年男子,不禁掄起斧頭,大笑出聲。
“你能不能收斂點,再把人吓跑了,你哭都沒地方。”
聞言,男子竟立馬惶惶然捂住嘴。
這隊玄師都是年輕男女,看樣子似乎在此徘徊了好一陣。多是席地而坐,難掩倦色。
“敢問這兩位道友,可是從大漠折返?裡面情況如何?”
待沈寒衣二人走近,隊伍中一名女子上前,輕聲詢問。
謝微塵跟上來,他清楚眼前一行人的目的,接話道:“近幾日沙暴頻繁,不宜深入曆練。”
在中原,半數以上的玄師世家,都将朔北大漠外圍視為曆練之地,凡後輩都要到此處捉上幾隻妖獸歸家。若是想在同輩中揚名,這便是最好的機會。
這群年輕人亦是抱着壯志而來,不過在路上就幾番耽擱,眼下又聽他說不宜進去,那股心氣便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有人哀怨道:“就該呆在客棧觀望幾日,大師姐也真是的,偏要到此處等。”
上前詢問的女子轉身,換了副截然不同的語氣,斥責道:“你便是最事多嘴碎的一個,再陰陽怪氣就滾回中原去。”
受斥責的男子嘀咕了一聲,垂頭不敢再言語。
被稱為大師姐的女子,又掃了一眼衆師弟師妹,才回頭行禮道謝:“多謝二位。”
“言重了。”
謝微塵應答後,兩路人便要分開,但不等他們走多遠,便有狂風從大漠吹來。
天色暗沉下來,像浮着一片灰沙,襯着衆人更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他們的臉色不算好,都皺眉撇嘴,啧聲怪這善變的天氣。
“回客棧!”女子的聲音清透有力,所有人立刻原地起身。
她還不忘喊回沈寒衣二人,“二位道友,客棧距此不遠,同去避避吧。”
女子隻喊了他們一聲,便帶着一隊人出發了。
天色将晚,在風沙中行進艱難。見起了沙暴,沈寒衣本打算在結界内待上一夜,未曾想客棧就在不遠處。
她改了主意,道:“跟上他們。”
客棧就在大漠邊緣,在夜幕徹底降臨前,一行人順利抵達。
“店家,來幾壺熱水。”
衆人進了屋堵在門前,解下鬥篷撣去細沙才紛紛落座。
謝微塵最先擠進去,尋了靠邊的座位,也揚聲要了壺熱水。随後,他才招手道:“沈姑娘,這邊。”
二人既跟着一同進客棧,便免不了與那群年輕的玄師交談。
方才那位女子見衆人都已安頓下來,又獨自過來與他們攀談。
“在下崔南星,攜族中同輩前來曆練。方才幸得二位提醒,再次謝過。”
沈寒衣不習慣與人多番寒暄,微微點頭便沒了下文。
對面的少年心下了然,猜知她不願多談。于是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
少頃,他微微颔首,一手摩挲着杯沿,漫應道:“幸會。”
這二人是如出一轍地敷衍,崔南星淡淡笑過,便回了自家人那邊。
客棧常年受風沙侵蝕,地方不小,卻破得很。
大廳裡,缺了腿的桌凳胡亂堆在角落,無端占去一塊地方。頂上作裝飾的絹花已褪去色彩,隻剩半口氣苦苦支撐着,吊在房梁上。
但這落腳的行人卻不在意,那習慣了冷清的老闆便更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