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皆調的時歲,黃葉墜地,被風卷起卷落,逐漸生出點點黑斑。
四下無人,林子裡鋪了一層落葉,站在其間感受到的死氣與鬼目城近乎相同,氣息慢慢蕩開,纏在沈寒衣身上,她不由得想起大漠殘照下的白骨。
一時有些出神,但很快又将意識拉回。
過分的敏銳讓她立即察覺到不對,沈寒衣望了一圈,果然發現端倪。層層疊疊的落葉下,露出一截慘淡的白。
而林子深處有不數低矮的土堆,像是從地底鑽出來的人頭。
沈寒衣的神情愈冷。不是土墳就是白骨,難怪此地死氣萦繞。
她回頭看了眼暮色中的虎頭鎮,随即上馬飛馳而去,直奔京都方向。
與此同時,虎頭鎮最破落的客棧内,幾個年輕的玄師正抱拳行禮。
門外提劍的女子并未理會他們微微躬下的腰身,她直接進屋落座,問:“結界的情況如何?”
“很難打出缺口,師伯的意思是要多試幾次。可家主命令最多隻能在此停留三日。大師姐,我們該聽誰的?”
崔南星馬不停蹄地從邊柳城趕回,連水都未喝上一口便要商議事情。她捏了捏眉心,揮手讓他們散去。
“稍後我會和師伯詳談,等消息。”
話音方落,崔家衆子弟便見自家大師姐的臉上挂了不耐煩的表情。于是立馬散開,各回各的房間。
崔南星看着人在眨眼間溜走,無奈長歎随後走到老者屋前。
“師伯。”
“進來。”老者嗓音渾厚,不怒自威。
“如此說來,你不曾追到那個神秘人。”
崔南星垂頭:“是,弟子慚愧。”
她在邊柳城收到傳信,說有一神秘人攜帶謝家寶物在邊柳城現身。得此傳信自然要留下一探究竟。隻可惜,又是假消息。不僅一無所獲,還遇仇家追殺,險些無法脫身。
唐馮山擺手:“罷了,他們謝家丢了多少年的寶貝,本也不是你一個後輩好找的。”
彙報完此事後,崔南星提起家主命令卻被唐馮山阻止。
“我自有分寸。家主憂心被其他世家察覺,殊不知如今的大言山就快成為無人之地。隻要不自爆身份,停留六七日不成問題。”
崔南星點頭道是,卻忽然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今日在山下,有位孤身前來的年輕玄師氣度不凡,隻怕出身世家。”
崔南星連忙道:“請師伯細說,弟子會傳信家主,派人證實。”
然而等唐馮山道出那位玄師的大緻外貌時,她心下驚駭,腦中立馬有道身影浮現。
手執長劍,白衣清絕,似是天生面冷,言談間幾乎沒有情緒外露——不是那位沈玄師又會是誰?
她雖隻有七分把握,但也将懷疑對象說與唐馮山聽。
老者聽她描述,眯眼想了片刻,斷言道:“是同一人不錯。”
“弟子在朔北遇到這位沈玄師時,她身邊還跟着一位姓謝的玄師。弟子疑心他姓的謝,是元無山那個謝。”
“他叫什麼名字?”
“弟子沒有聽清,隻記得名字中好像帶了一個塵字。”
唐馮山眼神陡然凝重:“傳信家主,說謝家可能已經得知我們一行人的蹤迹。”
崔南星聽到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謝玄師确實是謝家人。
“師伯,可要啟程回去?”
“不可輕舉妄動。老夫領着自家子弟來此曆練,即便是謝家也無權插手。若此時連夜趕回反倒顯得心虛。”
唐馮山轉身背對她,沉聲道:“你且下去休整。”
“是。”
崔南星低着頭後退,退到門邊時,突然道:“但沈玄師與那姓謝的似乎并不親厚,像是半道遇上的同行者。如今二人分開,她未必會替謝家辦事。弟子認為,沈玄師實力莫測,若與她為難會很棘手。”
“老夫會和家主商議。”
夜風寒涼,帶着點深秋應有的幹燥,吹得人越發清醒。
沈寒衣的思緒仿佛也被這風吹得越來越清晰,她住在客棧最高的一層,打開窗就能将京都最繁華的長街盡收眼底。
但此時,她沒心思觀賞那些未曾見過的物什與江上煙火。好幾件事在腦海中繞,沈寒衣一件件捋清。
要查身世必得進入大言山,尋神女殿,可山中妖獸顯然等她良久,定是計劃周全,她想進山也得準備一番。
首先要弄清兩塊布上的文字是何意,其次要知道布下大言山封印結界的法咒。
經多方打聽,沈寒衣能确定當年合力布下結界的是謝宿兩家。巧的是,謝微塵曾說家中藏有注釋大漠文字的典籍。
看來元無山,是必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