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已至,沈寒衣剛調息結束,房門便被敲響。
“沈玄師,一同用午膳嗎?”荊薇的聲音透過牆壁撞入屋内。
沈寒衣緩步走到門邊,擡手剛推開一條縫,外面的人便抓着門直接拉開。荊薇抓着門邊,歪頭笑道:“走嗎?”
“多謝,我不餓。”
荊薇本就健談,加之好奇這位沈玄師與白家主之間的關聯,于是锲而不舍地勸道:“聽竹軒膳堂的飯菜是出了名的美味,沈姑娘一路奔波,到了這裡自然要品嘗一番。”
沈寒衣微微搖頭,剛要開口拒絕,就聽見一聲陌生的呼喊:“沈玄師。”
聲音的主人稚氣未脫,嗓音清脆。兩人齊齊看去,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拎着食盒邊喊邊朝這裡走。
荊薇認識他,遠遠就招手引他過來。
“這裡。”
“荊薇姐姐。”
元稚拎着食盒跑不起來,有些焦急。
荊薇瞧見了忙過去幫他拎來,忍不住嘀咕道:“這麼重的食盒,廚房怎麼能讓你一個孩子送過來。”
廚房裡的人都護着元稚,很少讓這個孩子跑來跑去送飯。
“不是管事叔叔讓我來的,是我自己要來。”元稚搖頭。
“聽竹軒内有膳堂,不過幾步路就到,何必特地從大膳堂送過來?”
“是公子吩咐的。”
荊薇道:“我就知道。回去和你家謝大公子說,我和仇林可不會欺負這位新來的朋友。”
元稚跟着她過去,快到近前時慢慢跑起來,到沈寒衣眼前,乖乖叫人:“沈玄師。”
這和大公子描述的長相一模一樣,肯定錯不了。
荊薇将食盒遞過去:“既然沈姑娘不去膳堂,我就不打擾了。”
她走後,元稚仰頭沖沈寒衣笑:“沈玄師喜歡吃什麼呀?我記下來,可以讓膳堂的叔叔們做的。”
“不用麻煩,随便什麼都可以的。”
元稚眨眼看了她片刻,道:“好吧。”小孩子和陌生人沒有太多話,尤其是像沈寒衣這樣面冷的。元稚有些怕,沒再說什麼,擺擺手便跑開了。
直到看不見這小小的身影,沈寒衣才拎着份量不輕的食盒進屋。
裡面裝的并不是什麼稀奇的佳肴,隻是幾道家家戶戶都能做的菜。但沈寒衣沒有見過,更沒有吃過。飯菜有冷有熱,沈寒衣看着食盒,忽然想起謝微塵在邊柳城說的話。
她端起溫熱的白粥,嘗試着喝了一口,分明不燙卻無法下口,隻覺有一股極難忍受的熱氣在體内竄動。順着咽喉而下,似乎足以燙壞五髒六腑,燒得她喘不上氣。
但幸而隻是感覺,不是真的如此。她頓在桌邊,慢慢緩過來,那股灼燒之感逐漸褪去。也是這時,身魂相融的感覺才切切實實落在身上。
像個普通人族一樣,在人間,吃熱騰騰的食物,指尖與體内都是暖意。
聽竹軒茶舍,仇林正煮茶,方将茶葉投入壺中,就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鞭聲。
他站起身朝窗外看,正看到院外的荊薇。
她遇事想不通時,總喜歡練鞭子。說是練着練着,思緒便清晰了,順帶也能把招式練熟,一舉兩得。
眼下仇林站得高,看得分明。荊薇的招式分明是越練越亂的,這可不像是把事情想通的樣子。
于是他站在樓上,高喊她一聲。
荊薇本就知道他在茶舍,聽見他的聲音也不意外,練完最後一式才停手。她回頭看向茶舍二樓,随即将鞭子纏在茶舍外光秃的樹上。緊接着,借力蹬地掠過矮牆,落在樹上。
她坐在樹枝上,手裡繞着鞭子,沒好氣地問:“幹什麼?”
仇林看了眼北院的方向,抿了口茶:“沈玄師是新朋友,她防備我們太正常了。你套她的話,不如去套謝微塵的話。”
“哼,若是能從他口中套到消息,恐怕今日的夕陽能從東邊落下。”荊薇笑得勉強。
仇林攤手:“那沒辦法喽。”
荊薇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什麼,驚道:“呦,你說話正常了?不做大俠客了?”
這還是仇林出戲最快的一次,果然要發生不同尋常的事刺激刺激,才能把他拉回現實。
“你真的感覺不到她們的相似之處嗎?”
仇林托腮想了片刻,緩緩搖頭:“真沒有。你自小就能察覺這些尋常人發現不了的地方。氣息相似這件事,恐怕隻有你能感受到。”
荊薇摩挲着鞭子,語氣有幾分沉:“不,不是氣息相同。沈玄師身無氣息,可我就是能感覺到她與白家主有哪裡相同。她是謝微塵在半道上認識的,至多相識不過三個月,就這麼進入元無山,不知是福是禍。”
“有白家主和文老坐鎮,倒也不用太擔心。隻是這件事還是要和微塵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