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路燈的光映着微弱的一片,憐南靠在窗邊,清醒地看着遠方一閃一閃的燈火。
隔日清晨,宋津言出門上班時,發現對面堆了很多快遞。
真的很多,快要把走廊的路都堵死了,他一邊邁步而過一邊想,看起來憐南沒有一點要搬走的意思。
憐南的确沒打算搬走。
他将門口的快遞一一搬進來,一點點慢慢用小刀拆開,然後一一擺好,随後就出了門,去了附近的超市。
土豆,西紅柿,雞蛋,大米,還有一些佐料。從超市出來時,憐南抱着滿滿當當一大袋子東西,他垂着眸,拿出手機給林燦發了一條消息。
“你好,林醫生,請問方便給我拍一張你們科室的值班表嗎?”
這幾乎是林燦第一次主動收到憐南發來的消息,他先樂呵呵的答應了,随後不樂呵呵地瞪了一眼宋津言的方向,然後又樂呵呵的拍了值班表給憐南發過去。
他們醫院值班表是公開的,所以沒有什麼能發不能發的,隻是林燦在想為什麼憐南不自己來拍一張,為了這種事情給他這個前追求者發消息還挺不像憐南的。
但林燦也隻是想想,開口問憐南他倒是也沒有這麼傻,隻發過去時順便叮囑了一下:“要好好吃飯。”
然後對面就發來了一張正在做飯的照片。
林燦睜大眼睛,很給面子地“哇”了一聲。
到這裡也就結束了,林燦看着不再回消息的微信,歎了口氣翻開病例寫了起來。寫着寫着,林燦又轉起來筆,外祖母上次問他的問題又浮現在他眼前:“小燦,你這樣吊兒郎當的性子怎麼讨女孩子歡心?”
林燦當時幾乎想跳起來翻出宋津言的照片擺在外祖母面前:“這樣冷冰冰的冰塊都行,你孫子我怎麼不行?”
但好像就是不行,林燦歎了口氣,看看微信,又低頭笑了起來。
但......也有進步吧。
*
多虧了林燦的值班表,憐南卡着點開始做東西。
手機上的食譜被他擺在一旁,上面赫然寫着——西紅柿炒蛋土豆泥拌飯。
憐南做的不算熟練,但做出來的東西看起來還不錯。他猶豫着打開家門,樓道裡面的聲音便一點點傳進來,約莫過了一刻鐘,電梯門在他們這一層開了。
這一層隻有他們兩戶人家,電梯需要電梯卡才能開門,所以來的人隻會是宋津言。
憐南輕呼一口氣,捧着做好的飯盒,在門口深吸了好幾口氣,等到腳步臨近他聽見宋津言開門的聲音時才走出去。
“宋醫生。”他聲音很輕,緊張的嗓子有些緊。
宋津言不太意外,出電梯門看見憐南家門沒關就知道要發生一些什麼了,他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随後憐南就喊了他的名字。
他沒有無視,隻是轉身看着憐南,眼神比上一次在草地上還要冷淡。
憐南覺得自己後面的話都要被宋津言的眼神凍住,但可能是手上的飯盒質量一般,溫熱的感覺順着端着飯盒的手指向上爬,一點點讓他張開了口。
他開口的第一句是:“對不起。”
憐南望向宋津言,很認真地鞠了個躬,道歉:“宋醫生,對不起。”
他的手緊緊捏着飯盒,聲音有些低卻足夠讓宋津言聽的很清楚:“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跟蹤你,尾随你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沒有惡意,但是的确是我做錯了,一直沒有向你說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A城天氣回暖,憐南卻還是穿的很多,纖細的身體被一層一層的衣服裹着,彎下時露出慘白的脖頸,上面的紅點還沒有消,于是脖子處那一塊露出來的肉顯得格外地白,紅點顯得格外地紅。
宋津言淡淡地看着對面的人,他沒有說話。
如果是最開始,如果是從前,如果是宋津言失控沖出車門的那個深夜前的他們的每一次相遇,面對這一聲“道歉”,宋津言都會淡然接受,然後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和憐南一起粉飾太平。
但不是,已經不是了。
宋津言望向憐南,眼眸從他手中全新冒着熱氣的飯盒往上看,一直停留在憐南鼻尖那顆很小的痣上,他在憐南要開口将飯盒作為道歉禮物的那一刻開口。
青年的嗓音冷淡異常:“所以你會搬走是嗎?”
憐南恰好也在這一瞬開口:“我做了西紅柿炒蛋土豆泥拌飯,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憐南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聽見了宋津言的話。憐南眼眸多少還是流露了些許訝異,随之反應過來的是翻天覆地的茫然,他開口:“我......我,我......”
飯盒被他捏得很緊,原本溫熱的觸感在這一刻變成了酷刑,憐南覺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或者一開始他就把事情搞砸了。
他以為他可以挽回,他以為起碼......
宋津言沒有給他再思考的機會,青年的眼眸淡淡地移過憐南的手,脖頸,随後對上憐南那雙實在很漂亮的眼睛。
宋津言的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帶着幾分淡薄譏諷的笑意——
憐南的耳朵緩慢地響起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卻又如此清晰地一個字又一個字地傳入他的心裡。
宋津言也沒有說什麼,隻是看着他說:“又要哭了嗎?”
憐南,你又要哭了嗎?
憐南捏緊手中的飯盒,他又要哭了嗎......
天色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晚了下來,夜用漆黑裹住憐南,慢慢地卸下了他所有的力氣,左手的無名指的指甲因為剛才太過用力竟然劈開了,細細的血流順着手指蔓延下來。
憐南看着說完這句話就被宋津言緊緊關上的大門,用了很久才如新生兒一般學會用本能呼吸,卻又在下一刻被空氣嗆到,彎腰困難地吞吐着胸間壓得他直不起身的郁氣。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