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城守衛固若金湯,刺客還沒接近寝宮,就受萬箭穿心而亡。”
“百姓聽聞此事,一部分,稱贊刺客英勇無畏,有情有義。”
“另一部分,卻嘲諷其不自量力,白白送死。”
“星沉,如果你是這位刺客,你會怎麼做?”
“……”
星沉聽完故事,有些震愕。
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卻無法明說。
半晌,她回答:
“若是奴婢,自知能力不足,可能會暫時忍耐仇恨,保全自身。”
“等日後強大起來,再找機會,弑君複仇,也不遲。”
“這樣。”
花血牙點點頭,背後的雙手,依然在抓刨泥土。
“星沉,你有這般格局與氣度,我敬佩你。”
“但,如果被斬首的不是好官,而是那刺客的百名族親,包括他的摯友和母親……”
“你又會,怎麼做?”
“姑娘?!”
話說到這份上,哪怕是傻子,也能聽懂花血牙的言下之意了!
星沉立刻拉緊繩索,想擒住花血牙的肩臂,卻晚了一步!
隻聽“嚓”的輕響,花血牙手腕上的麻繩,被利爪暗器切斷。
接着,他飛速起身,攻向星沉,不出幾招,就将她的手臂反擒住。
原來,自從“彩靈事件”過後,花血牙為了避人耳目,就決定,不再整天佩戴暗器指環。
但考慮到,莫惜歡心思缜密,觀察入微。
這東西,不管藏在屋裡哪個角落,都不安全。
最後,幹脆埋進了後院梅樹下的泥土中。
于是,奪命利器被封藏兩個月後,終于在今夜,破土而出,重見天光!
“姑娘,你……”
星沉被迫彎下腰,難以置信。
“星沉,抱歉。”
花血牙語氣冷淡,帶着一絲決絕:
“我沒有你的隐忍和格局。”
“今晚,我必須去。”
“姑娘……呃!”
星沉話未說完,就被劈了一掌,軟倒在地。
“姑娘……不要……”
她趴在地上,拼命伸手,眼淚奪眶而出。
這瞬間,她恍然大悟,明白了最近發生的一切!
也明白了,除夕之夜,花血牙慷慨赴死的決意!
同一時間,王府大殿内,團圓宴已經接近尾聲。
今晚,除了玉尊妃,莫家幾乎全員到場。
莫蛟坐在主位,四個兒子和一衆親友圍在身邊,敬酒的敬酒,奉贊的奉贊。
他興緻高漲,一巴掌拍在長子莫為敵背上:
“敵兒!”
“兒子在!”
莫為敵一個踉跄,朗笑:
“父親氣色尚春,寶刀不老啊!”
“敵兒,老夫的五個兒子裡,就屬你最争氣!”
莫蛟醉醺醺的,滿臉欣慰:
“明日,斬首西域反賊,由你的禁軍負責現場安保工作,為父非常放心啊!”
“謝父親信任,不過父親,兒有一憂……”
莫為敵謹慎地開口:
“明天是大年初一,大吉之日,公開斬首,是否不太合适?”
“要是驚擾了聖上和百姓……”
“哈哈,為父就是要挑大吉之日,給天下人一個警醒!”
“誰敢反抗老夫,下場就是,大過年的血濺吉辰!”
“至于皇帝老兒,他怎麼想,關老夫何事啊?”
“雅兒,來,你也過來!”
莫蛟招手,又把二子莫驚雅喊過來:
“你給皇帝打過招呼了吧?”
“明天,叫他給刑部的人放個假,别來摻和為父的閑事!”
莫驚雅恭敬一福:
“回父親,陛下已經下令,明日,城北刑場全權為您所用,朝廷不會插手。”
“很好。”
莫蛟點點頭,屏退其他人,又把莫欺風單獨叫過來,悄悄耳語:
“風兒,你那邊準備得如何?”
“回父親,殺手們已經各就各位。”
“城北刑場‘天字’13名,街道兩邊‘人字’115名,哪怕來隻蒼蠅都有去無回。”
“更何況那個花鞘,隻要她敢現身,兒子就敢擒拿。”
“不過,父親……”
莫欺風說着,頓了一下:
“恕兒子多嘴,花鞘如果想營救西域反賊,除了劫囚,不是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辦法……”
莫蛟淡淡打斷:
“你是說,今天夜裡,花鞘可能會來刺殺為父?”
“是的,您不在自己身邊,安插一些暗衛嗎……”
莫蛟大笑:
“哈哈,對付一個花鞘,老夫還需要動用暗衛?”
“風兒,你是覺得為父年事已高,提不動刀啦?”
“兒子不敢……”
“實話告訴你,為父還就盼望着阿鞘前來弑父呢!”
“她敢現身,咱們就當場捉住,省得夜長夢多!”
“不過,說到花鞘,有一個人,你要留意一下……”
莫蛟看向圓桌另一邊,卻虎軀一震:
“歡兒呢?!”
“回父親。”
莫驚雅笑着開口:
“五弟說弟媳卧病在床,想同她一起守歲,又不願打擾父親,剛才已經先走一步了。”
“不妙!”
莫蛟臉色一變:
“風兒,快追出去,千萬别讓歡兒阻攔阿鞘前來!”
“是!”
莫欺風立即飛奔離開。
王府大道上。
奔赴大殿的花血牙,和匆匆回趕的莫惜歡,撞了個正着。
這個時間,巡邏侍衛大都批了假,回家過年了。
兩人相望,頭頂月光遍灑,四周清冷寂靜。
“去哪。”
莫惜歡率先開口。
“赴家宴,觀煙火。”
花血牙淡淡回答。
“回去。”
莫惜歡命令。
“……”
花血牙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莫惜歡看着他的雙眼,愣了一下。
這種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兩個月前,花血牙身披紅霞嫁衣,從枕間樓中踏出,對他說“向莫家宣戰”時,就是這種眼神。
沉靜,平淡,決然。
一往直前,不留退路。
但,唯一不同的是。
當時,花血牙眼裡,有一種躍躍欲試的鬥志。
此刻,卻毫無波瀾,沉寂如死。
仿佛,他不是不給自己留退路。
而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上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