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脈，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如果你回府以後，莫蛟拿沈涯的性命為要挾，逼你透露我們的行蹤，你會如何選擇？”

“我……”

沈脈怔住，半晌，顫抖地回答：

“我會選擇沈涯，對不起……”

“我并不想聽你道歉。”

莫惜歡淡淡打斷：

“我隻想告訴你，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責任。”

“所以，你要回去，可以，但必須等到我們出城以後，明白麼？”

“好……”

沈脈平靜下來，點點頭：

“我明白了，我聽你調遣。”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一次，你以叛徒的身份回去，将要面臨何等的兇險，你應該很清楚。”

“哈，正因如此，我才更該回去。”

沈脈視死如歸般，幽幽一笑：

“我回到莫蛟身邊，不僅是為了保護沈涯，更是為了，做他掌中的籌碼和人質。”

“隻有這樣，他才能稍微安心，不會對你們窮追不舍……”

莫惜歡冷然打斷：

“做莫蛟的人質，會很痛，很苦。”

“我們離開後，莫蛟的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必将把你當成折辱對象。你……”

說着，伸出指尖，撫上沈脈的臉頰：

“會怕麼？”

“……”

沈脈感受到莫惜歡指尖的溫暖，一愣。

腦中頓時回憶起，十四年來，在莫家遭遇的種種磨難和委屈，内心的防禦終于坍塌。

“我當然會怕……”

沈脈握住莫惜歡的手，渾身顫抖，眼淚奪眶而出：

“我隻是個凡人，怎麼可能不怕……”

“……”

莫惜歡見狀，内心難免觸動。

他蹲下來，擡起手臂，輕輕抱住沈脈。

“……”

沈脈又是一怔，受寵若驚。

小心翼翼地，貪戀地，回抱住莫惜歡。

莫惜歡輕聲開口：

“沈脈，謝謝你。”

“不僅沈涯欠你，我們所有人，都欠你很多。”

“……”

沈脈内心一顫，五味雜陳，淚水再次湧出。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抱着莫惜歡。

要是一輩子，能夠一直不放開，該多好。

然而，片刻後，莫惜歡就放開他，凝視着他：

“沈脈，這麼多年，你一直在為别人付出犧牲。”

“請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盡力滿足你。”

沈脈微怔：

“我想要什麼？現在麼？”

莫惜歡點點頭：

“現在，以後，都可以。”

“我……”

沈脈望着莫惜歡近在咫尺的湛藍眼眸，漸漸失神，支支吾吾：

“我，我想要……”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莫惜歡的嘴唇上，緩緩吻了過去。

莫惜歡沒有馬上回避，而是在兩雙唇瓣，即将碰到的一瞬間，輕聲提醒：

“沈脈。”

沈脈蓦地驚醒，往後一退：

“咳，抱歉……”

他目光閃躲，有些窘迫：

“可以給我一些時間，考慮一下麼……”

“可以。”

莫惜歡站起身來：

“你先好好休息，阿鞘醒來後，還需辛苦你為他查看傷勢。”

“自然。”

沈脈點點頭，就目送莫惜歡離開了。

房間又變得無比寂靜，靜到令人窒息。

“哈……”

沈脈獨倚床頭，凄然一笑。

昏暗的燭火，映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像一縷随時都要消散的薄魂。

好累。

這一世，活得好累。

忽然，沈脈瞥到床頭的竹筐裡，有一把剪刀。

他拿起剪刀，顫抖着，舉到頸邊。

鋒利的尖刃，離皮膚越來越近。

然而，最終，手掌垂落。

哐當……

剪刀還是頹然墜地了。

生不如死，卻不能死。

這就是，戲弄他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