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女推着不夜姬的輪椅,緩緩進入屋内。
屋裡的人大氣都不敢出,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荒晝悄悄擡腳,把地上堆好的行囊踢到床下。
不夜姬的目光像一支利箭,穿過人群,落在後方的莫惜歡身上:
“吳公子,你的身體可有大礙。”
莫惜歡往前幾步,禮貌的颔首:
“多謝聖女關心,在下已經無礙。”
不夜姬眼神深邃,話中似有深意:
“聽憐兒說,你體質強健,優于常人。”
“昨日遇刺受傷,今日就能下床活動,如此自愈天賦,實在驚人。”
莫惜歡平靜的垂首:
“聖女過譽。”
緊張的氣氛中,花血牙忍不住開口,引開話題:
“娘,您親自來找我們,可有要事?”
不夜姬淺歎一口氣,誠摯的說道:
“憐兒,此番你攜一衆中原親友遠來,吳公子貴為上客,卻在西域境内遇襲,實在是我大意不周。”
“今日,恰逢中央集市開放交易,我便想到,邀請各位去遊逛半日,領略西域的民俗風情。”
“希望你們放松心情,盡興遊玩,也算是,我對你們的一番補償了。”
“逛集市?”
花血牙微怔,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畢竟幾分鐘前,大家才打好行李,準備與聖女辭别上路呢……
沒想到,幾分鐘後,聖女居然找上門,邀請他們逛街遊玩……
衆人還在愣神,不夜姬已經瞥到床下,淡淡問道:
“憐兒,床下那些行囊,是怎麼回事。”
“如此大包小包,堆在吳公子的寝屋裡,你們幾人,是要出門遠遊麼。”
“我們……”
花血牙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解釋。
最終,咬咬牙,準備坦白一切:
“母親,其實,我們已經叨擾您許久,正打算離……”
不料,莫惜歡突然打斷他:
“回禀聖女,我們将行裝聚到一處,是準備封存起來,不再挪動。”
“往後一年,我們就打算在西域,長住下去了。”
“你?!”
花血牙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其他人也一片嘩然。
不夜姬欣慰的笑了:
“若真如此,就再好不過。”
“戰争結束後,中原與西域已經斷交十餘年,眼下聖子回歸,又帶來一衆中原遠客。”
“我相信,兩族恢複往來之時,就是西域民生複蘇之際。”
“母親……”
花血牙往前一步,還想解釋。
不夜姬卻面帶微笑,不容置疑:
“憐兒,你們收拾一番,等會就去中央集市彙合,我會在那裡等你們,不見不散。”
語畢,在侍女的推行下,轉身離去了。
“莫惜歡,你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一起離開嗎?”
不夜姬剛走,花血牙就忍不住質問莫惜歡: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你若繼續留在西域,遲早會被我娘揭穿身份……”
“阿鞘,抱歉,我是真的舍不得離開大漠。”
莫惜歡歉意一笑,湊近花血牙耳邊,神秘兮兮的低語。
“你知道的,我身上也有一半西域血統。”
“我和你一樣,在西域,還有好多重要的事沒做,還有好多重要的人沒見。”
說完,一拂衣袖,也離開了房間。
“……”
花血牙愕然回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莫惜歡在西域,也有重要的事,重要的人?
會是什麼事,什麼人?
下午申時,九個人一道出宮,準時來到聖凰城中央集市的路口處。
果然,不夜姬已經等在那裡。
放眼望去,中央市集面積寬闊,行人絡繹,街道兩邊有些攤位。
雖然沒有擺脫戰敗的陰影,也算恢複了一些商業氣息。
不夜姬看向花血牙,淡淡叮囑:
“憐兒,你去陪吳公子逛逛,順便向他介紹一下西域風情。”
花血牙仍有顧慮,颦眉問道:
“母親,一群中原人在西域的街上閑逛,不會太過招搖麼?”
不夜姬語氣冷淡:
“你們隻是旅客,又不是當年入侵西域的士兵。”
“就算西域人受過戰争蹂/躏,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将所有中原人都視為惡魔,快去吧。”
“是。”
花血牙無可奈何,隻能走到莫惜歡身邊,與他一起走進集市。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都心領神會,聚到另一邊,自己遊玩起來。
剛進集市,花血牙就感到有些恍惚。
商販的吆喝,駝鈴的脆響,奶酒的香氣……
這些東西,都是他童年的幸福回憶,現在好像又回來了……
不過,他的眉頭一直皺着,心裡一直緊繃着一根弦,一秒也不敢放松。
他總覺得,身邊熙熙攘攘的西域民衆,每個人的目光,都在打量他旁邊的莫惜歡!
似乎每個人的眼裡,都深藏着懷疑和仇恨。
似乎每個人都能一眼認出來,他身邊這個衣冠楚楚,俊美儒雅的“中原旅客”,就是十三年前手握屠刀,血洗聖山的惡魔幼童!
兩人走了沒多久,果然,街邊的攤子上,一名中年男子站起來,手持彎刃短刀,向莫惜歡沖了過去!
花血牙瞳孔劇震,來不及多想,立即擋在莫惜歡身前,扭住男子的手腕!
“哎喲!!”
男子一聲慘叫,痛得彎腰,匕首應聲落地。
“阿鞘,放開他。”
莫惜歡卻一臉淡定,指了指旁邊。
“……”
花血牙轉頭望去,頓時愣住,清醒過來。
原來,那是一間專賣西域武器的紀念品商鋪,那名“行兇”的男子,正是店鋪老闆。
他沖向莫惜歡,隻是為了拉攏客人,推銷自己賣的小刀,罷了。
“呼……”
花血牙松開老闆的手,心有餘悸,喘息起來。
莫惜歡望着他驚弓之鳥的模樣,自然明白原因,眼中露出一絲心疼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