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輕手輕腳将藥碗拿去清洗,又見正午過去,端來一碟糕點讓他墊一墊。
季澤州卻什麼也吃不下,擺擺手,讓她放下去。隻是枯坐在床邊,看着床上雙目緊閉的女人,呆呆地發愣。
寅虎回來,帶着褚稷一同前來。
褚稷通報一聲,沒聽見裡面有聲音,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隻能站在門口托進出的丫鬟進去傳話。
“老爺,老爺。”丫鬟輕聲喚。
季澤州緩慢地站起身,往門口走出兩步,又轉回頭,隻是從寝室到正屋外的幾步路,季澤州走了快半柱香。
他掀開門簾,一張臉暴露在下午的日光下,褚稷擰起眉,擔心道:“爺,保重身體。”
短短不過幾個時辰,季澤州的臉色灰敗,像是喪失了精神氣,憔悴不已。他捏捏自己的鼻梁,讓自己清醒些,又沖着他們眨眨眼,用眼神問他們有什麼事。
褚稷低頭禀告:“死者是林岩,四品大員當街被殺,此事動靜頗大,大理寺已經監督調查了。”
季澤州點頭。
褚稷瞧着他臉色,上前一步,小聲說道:“殿下,相關的卷宗我帶來了,放在您書房裡了,差人看着,不會有人進去。”
季澤州靜靜地看着他,搖搖頭表示拒絕。
褚稷看着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樣,欲言又止,不知說些什麼好。
寅虎匆匆趕回來,帶着濯墨的消息,全身帶着汗水的濕氣,見到季澤州先行禮,喘着氣說道:“濯墨那邊已經進……”
季澤州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寅虎點頭,他不想把自己一身汗水沾到季澤州身上,隻得盡量靠近小聲道:“濯墨那邊已經請到了,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先過來為您報信。”
季澤州松了口氣,那位王太醫醫術高超,希望有辦法。忽然他猛地回頭,快步走入房内,隻留門口的褚稷和寅虎面面相觑。
季澤州重新坐回床邊,将虞衍扶起,丫鬟說道:“剛剛夫人似乎是有醒的迹象,哼了兩聲,我剛想要查看。”
季澤州點頭,看見懷裡的女人長睫輕輕顫動兩下,然後緩緩睜開。
失焦的眼睛重新聚焦,有了人的神采。
“夫君……”虞衍一睜眼,就看見季澤州正扶着她,看見她神智逐漸清醒,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季澤州這麼長時間,一口水沒有喝,驚懼之下什麼都顧不上,這會兒感覺到喉嚨裡像是吃了一把沙子,把所有的津液都吸幹了,卡在嗓子裡下不去。
“清蘭,去,給我倒杯茶。”季澤州開口,聲音嘶啞。
虞衍伸手,想去摸他的喉嚨,卻被季澤州雙手攥在手掌心中,感受到手中的手有些冰涼但餘溫尚存。他再次緩緩地舒一口氣。
青蘭将水遞給他,他卻眼睛一眨也不眨,不敢挪開。
虞衍伸出另外一隻手将杯子接到手裡,往季澤州的嘴邊沾一沾。
季澤州就這麼就這她的手,喝了兩口茶潤了潤嗓子。
門外濯墨趕忙進來通報:“大夫來了!”
季澤州起身,将位置讓給王太醫。
王太醫年過花甲,身子骨仍然硬朗,身着常服提着藥箱從,風塵仆仆,匆匆走近。
季澤州在旁說道:“她今日撞見殺人,當場便魇住了,我們找了回春堂的大夫看了,施了針喝了藥,這會兒才醒。清蘭,把藥方拿過來。”
王大夫摸上虞衍的脈,面色平靜,又轉去摸另外一邊,過了快半柱香,他伸手接過清蘭手上的藥方,看了一遍。
“病人今天吃了這些藥?”王大夫慢慢地問。
季澤州笃定地點頭。
王大夫有些不相信地問旁邊虞衍的貼身丫鬟:“你确定嗎?”
虞衍看着面前的老大夫,垂下眸,忽然說道:“我還吃以前大夫給我開的丸藥。”
“那你的藥讓我看看。”
“給。”虞衍将之前烏總管給她的補藥拿出來,遞給王大夫,王大夫打開瓶子聞了聞,因衰老而堆積褶皺的眼皮輕擡,稀疏的眼睫毛後面是有雙深邃的眼眸。
虞衍隻覺得汗毛倒數,仿佛被從頭到腳看穿。她反而疑惑地眨眼,裝傻充愣。
王大夫盯了半晌,緩緩低下眸,說道:“這裡面的藥氣都散得差不多了,或許是有些藥性相沖,對夫人的脈象多有影響,夫人既然已經醒了,那我就開幾副安神的藥。”
季澤州又詢問了幾個細節,恭敬地請王大夫出去。
虞衍松了口氣,忽然開口:“清蘭,你去将這茶拿去倒了。”
清蘭提着茶出門,看見季澤州和褚稷站在門口說話。
清蘭點頭後走遠,去拿新的茶,順便避開季澤州二人。
左右無人,虞衍在屋内,他們二人在屋外,褚稷壓低聲音:“夫人那邊我們的人到了。”
季澤州不語。
褚稷再次開口說道:“夫人父母因瘟疫而亡,又不常與親戚來往,她獨自一人進京,确實有些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