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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關押永王的監牢被打開。
四個身高體壯的衙役圍在監牢外。
短短不到七天,永王幹淨的白色錦袍上沾染灰塵,神情灰敗,好似被一層黑霧籠罩全身。沒有了意氣風發,沒有了王侯的光環,就算是皇子也會在短短幾天衰敗下去。
永王卻保持着身為王侯的最後風度,溫和地笑着說:“各位,這幾日多謝照顧,若是日後有小王幫得上的地方,還請到我府上。”
四個衙役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兩個在前,兩個在後,将永王押出大牢。
衙役将永王帶進朝堂,涉及皇帝血脈,皇帝要親自對其進行審判。
走進熟悉的朝堂,永王對着兩側站立的官員微笑,最後在皇帝面前跪下。
皇帝看着案前呈的折子,玉旒擋住他的神色,讓人窺探不清。
“孽子季明淵,你可知罪!”
季明淵猛地擡起頭,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忍不住回頭看,殿外日光燦爛,晃得人花了眼,高大的門扉下,侍衛手持長槍。
這不對,這不對。
季明淵猛地回頭,用力過大,原本松懈的發冠被甩開,束好的長發散開,狀似瘋癫。
“你與林岩串通漕運相關,用鹽與鐵制武器同北狄交換,是也不是?”皇帝問道。
季明淵搖頭,高聲道:“我對此事一概不知!”
皇帝沒有反駁,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帶證人上來。”
腳步聲漸漸靠近,季明淵轉頭,看見來人目眦欲裂。
來人正是他擄來代筆的秀才!
“你……”季明淵不敢置信,喃喃自語。
他明明是看着對方死去,被割喉,扔到亂葬崗。怎麼可能!
那秀才脖頸上纏着一圈麻布,他将那布取下,滿朝文武官員駭然。
那脖頸上是一道拼接過的傷痕,肉粉色的疤痕橫貫在這人的脖頸上,仿佛能看到他那日從脖頸中湧出的鮮血。
那秀才不說話,王公公将紙筆遞給他,他跪在地上寫。
“因草民氣道破損,無法發言,請陛下恕罪。”
“草民被永王綁架,讓草民代筆寫信,内容是命林岩私下進行武器交易,換取良馬,以鹽換取糧食财帛,一備不時之需。”
大殿之中寂靜無聲。
這是赤裸裸的謀反。
原本已經打好腹稿,商量好對策的葉家也不敢再出聲了。
皇帝的皇後是葉家的人,葉家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若是牽扯到謀反,任誰都要拖一層皮不可。
衆人不敢擡頭,不敢去看皇位上的那個男人。
永王猛地撲過去,大聲喊:“你是什麼人!竟敢誣陷我!挑撥我與父皇的關系!我從未想要謀反!我也從未想要換取金銀财産!你是誰派來的!說!”
那秀才被撲得歪了身子,側過身看他,眼神中盡是冰冷的神情。
皇帝看着自己的兒子,厲聲說:“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嗎?看看吧!”他将手裡的折子扔到地上,王公公将其彎腰撿起,遞到季明淵面前。
上面是大理寺調查永王名下的莊子,從莊子管家的名下又查到不遠處的另一戶,從其中搜查出了整箱整箱的金銀布帛以及糧食。
這是鐵證如山。
季明淵看着折子最後的一行署名:季澤州。
他的好三弟。
他雙目通紅,全身發抖,卻一言不發。
皇帝見他說不出話來,隻感到莫大的失望和空虛。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從今日起,剝去季明淵的爵位,官職,罰俸三年,遣散永王府。”
他停頓,說道:“季明淵是我兒子,子不教父之過,當庭杖責四十,從今日起禁足宮中,不得出宮半步。”
季明淵沒有進行最後的掙紮,那樣實在是沒有禮儀風度,他彎着腰,向自己父親磕頭。
“……謝主隆恩。”
季明淵保住了一條命,他清楚自己父皇的性格,若是繼續糾纏下去,隻會敗壞他心中對于自己的評價。
他狠狠地看着二皇子和褚稷的方向。
他清楚,這絕對不是巧合,這麼多的巧合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是有人想将他揭發出來讓他一敗塗地。
禦前侍衛舉着數米長的木杖,将他拖到凳子上,衆目睽睽之下落下木棍。
隻能聽得見一聲悶響。
劇烈的疼痛讓季明淵額頭瞬間下了一層冷汗,緊接着是忍痛到極限,脖子上的青筋鼓脹。
咚!
又是一聲悶響,季明淵忍不住咳嗽一聲,胸腔裡洩露出痛呼,他雙目赤紅,擡眼,對上皇帝的臉。
恨意抑制不住地湧上。
他怕自己被看出破綻,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