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許不知道,因為他隻是一位寒門子弟,他們全家,加上妯娌也就三十幾口,相比如今的京城大家族可差了遠了。”
季喬霖點到為止,她輕笑,神色飽含玩弄人心的惡意:“你不是大理寺卿嗎?你自己去查查,十三年前的卷宗,看看那是的大理寺是什麼樣的。”
季澤州不用查都知道,他在大理寺當值這麼長時間,每天都在審下面交上來的卷宗,寫什麼的都有。
從他當值起,就在重審冤假錯案,到如今,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判錯的案,殺錯的人。
……
季澤州從寝殿裡出來,天已經昏暗,外面的士兵點着火把,虞衍不見身影,褚稷和寅虎聊天。
季喬霖高聲誦讀聖旨,響亮的聲音傳到衆人耳中。
台階下跪倒一片人,惟有季澤州站在衆人之中。
夜色裡,濯墨為他披上皇袍,火把的光亮打在他披着的黃色錦緞上,是一塊一塊的亮斑。
“吾皇萬歲三歲萬萬歲——”
季澤州披着皇袍轉身,他還是那樣冷淡地看着衆人,寵辱不驚。
皇宮的一切原封不動,接手起來很快。
褚稷夜晚與季澤州談論明天準備的登基儀式。
季澤州一邊看皇宮布置圖,一邊同褚稷說道:“一切從簡,百姓的日子該過還得過沒必要大張旗鼓,大赦天下,欽天監的吉時算好給我看看……你不要辦,讓禮部的人去。”
“那……”褚稷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他的聲音逐漸變小,“皇後也要一起封位嗎?”
季澤州的神情凝滞,大殿一時陷入寂靜。
大殿外,無人在意的角落裡,一道身影逐漸接近……
虞衍往宮殿的方向去,本來是想來找他商量自己的去落。
她肯定是正妻,隻是不确定自己是皇後還是貴妃,她腳步輕快,衣角一跳一跳,秀發劃出波浪般的弧度。
“虞衍的出身有問題,不能當皇後,登基大典就先算了吧。”
虞衍止住步伐,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側耳,隻聽裡面是她熟悉的丈夫的聲音,還有褚稷刻意壓低的聲音。
褚稷:“當時她的出身就不太好,為此你刻意用假身份與她結婚,現如今她是殺手的,更是……”
剩下的話虞衍聽不清,大殿太空曠,他們距離太遠。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嫌棄她的出身……
虞衍隻感覺一股怒氣從心底裡湧起,她越憤怒越冷靜,她冷冷地收回笑容。
她想起季喬霖與她說的,若是感覺有一點不對就立刻離開。
他和她的關系本身就不是門當戶對,不是穩定的利益交換。
季澤州一開始就對她瞧不上,就算後面再對她多好也沒用。
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一開始的勉強,到最後就會是積壓在内心中的火藥,隻需要一點點機會,就能将虞衍這浮萍一般的人覆滅。
她想,她就給季澤州一次機會,如果他反駁褚稷,無論是用什麼理由。
他現在愛上她了,已經發現她的好了,已經不在乎她的身世了,哪怕是……哪怕是說,他準備先穩住她,之後再提什麼名分也好。
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眶發熱,她向前走了兩步,幾乎是貼在門上。
虞衍看殿裡的情形,她什麼也看不清,連眼前的燈都是模糊的,光怪陸離的。
她聽裡面的季澤州道:“她是罪臣之女,不能就這樣去當皇後。登基大典就先不辦她的。”
罪臣之女?
是了,她是罪臣之女。
天下所有人都能說她是罪臣之女,就他不行。
他明明知道,她們家是被冤枉的,是被牽連的。
他明明知道!
季喬霖的計劃是,由她說出虞衍的身世,再看季澤州的反應。
橋明明說她還算滿意的。
這就是滿意嗎?這就是季澤州的演技嗎?
他騙了她那麼久,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地
“誰在那裡!”侍衛的喝聲打破屋裡人的談話。
虞衍擡頭,眼淚啪嗒掉在地上,視線終于清晰起來,她看見模糊的侍衛身影。
裡面的人快步拉開門。
隻看見撲簌簌的衣角翻飛聲,接着是幾不可聞的踏瓦聲。褚稷提着燈走過來,季澤州低頭,看地上的腳印。
一雙小巧的鞋印印在地面上。
“陛下,剛剛好像是個女人。”侍衛急匆匆地跑過來,他比劃了一下身高。
“大概七尺,長發,身形瘦薄,輕功了得。”侍衛手舞足蹈地解釋,越解釋季澤州的臉色越差。
虞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宮的,隻記得的風特别大,她眼淚啪嗒啪嗒往後落,不知不覺,她來到了褚家。
此時的褚家一片星星點點的昏黃燭火,下人們多數都睡了。
虞衍魂不守舍,她來到正屋。
沒有點燈,她摸黑找自己的東西。
自己備用的刀,自己備用夜行衣……
除了這些,她好像什麼都沒有。
衣服是綢緞的,帶不走。
錢也不用帶,她自己在組織接任務都有錢,她的錢花不完。
她如果隻帶自己帶來的東西,那她怎麼來的,如今就怎麼走。
虞衍看着手裡拎着的兩件衣服,兩把刀,她隻感覺到失望。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她結婚,她愛上一個人,她甚至想要和這個人永遠在一起,她還想要金盆洗手。
隻是現在想來,這個男人為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