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州狀似擔憂道:“不如你一會兒留在宮中,讓太醫署的人給你看一看。”
“多謝聖上,草民已請大夫診治,前不久就吃了藥,興許明日就會好上不少。”
來回推拒,黃達是一口都不吃。
樂聲逐漸變小,宴會接近尾聲,眼看着宴會即将結束,虞衍知道今日是沒有機會讓黃達吃毒藥了。
她輕輕走上前,同一直服侍黃達的婢女道:“姐姐,後面張公公找你有事,你趕緊去禦膳房門口去,這裡我替你。”
她認識虞衍僞裝的這個侍女,她小心叮囑道:“黃大人不吃東西,你就在一旁坐着就好,不要惹他不快了。”
“哎。”
虞衍代替那婢女緩緩上前。
黃達不是什麼會武功的人,五感遲鈍,虞衍就算是盯着他,他也沒什麼反應。
虞衍盯着黃達的後心,絲毫沒有注意到上方的皇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不經意地一瞥,就再也移不開。
他似乎是害怕驚動她,隻是看了兩眼就移開,和身邊的大臣閑聊,餘光時時關注這裡。
“大人,請用茶。”虞衍傾身,手指尖夾着薄刀,伸手。
黃達的動脈被割開。
虞衍展開臂彎間的披帛,擋住噴湧而出的血液。
那血如噴泉,濺起一丈多高,黃達倒在席後沒了氣息。
黃達一絲聲息也沒露出,就這麼靜谧且浩大地死去,
宴席上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是侍衛先發現的不對,他們大喊:有刺客!緊接着是拔刀的聲音,這時宴席上的人才順着侍衛的目光看過去。
黃達的血已經流幹。
虞衍放下擋血的披帛,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可就是這張臉,讓帝王凝神看了許久。
此時宴席中的人騷動起來,他們紛紛站起身,往皇帝那邊靠近。
侍衛擋在皇帝的面前,高喊“護駕!”
“不用!”季澤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位刺客,他的眼中是情緒激動的血絲,他嘴唇有些顫抖。
“不用……”皇帝紅着眼,他的目光再也不能從那人的身上移開。
他看着那熟悉的薄刀,熟悉的身形,就算是個子不一樣也能看出,季澤州認她從來不用眼睛,那是一種直覺,一種隻要一個動作,甚至不是動作,隻要是一片陰影他都能認出那個人。
皇帝不敢挪開眼腳步一步步往她那邊挪,他顧不及腳下的台階,被桌椅絆個趔趄,他身邊的王公公趕緊扶住他,低聲提醒他小心些。
可是季澤州不敢啊,他怕隻是一錯眼的功夫,她就又如泡影般消失了。
“是你嗎?”季澤州聲音嘶啞,他忽然想起什麼,從腰間掏出一枚小玉玺,那是鳳印。
他随身攜帶着,他夢裡無數次出現過這個場景,有他在江南巡查時偶遇她,有他偷偷出宮時偶遇她,有在褚宅時偶遇她……他也曾幻想過他在宮宴的刺殺上偶遇她,認出她,将鳳印交給她
如今,終于實現了。
他的噩夢終于要結束了。
他伸手往虞衍那邊走。
二人的距離不斷拉近。
虞衍卻一轉身,身形一閃,穿過侍衛的攔截,消失不見。
季澤州一愣,快步上前,剛剛女人的身影仿佛還在原地,此時一點痕迹都沒留下。
周圍的人不敢吭聲,隻有他的昔日老友還能說上幾句,褚稷:“陛下,她走了。”
季澤州回頭,語氣急促,他雙眼明亮,語調上揚:“你們也看見了吧?!是她,是她吧?”
褚稷給一旁的王公公使眼色,他安撫季澤州:“是的,我看見了,身形有些像虞衍,王公公,送陛下回寝殿。”
“陛下,這邊請。”王公公将季澤州往寝殿的方向引,季澤州回頭,看了虞衍消失的地方很久,直到王公公再次催促他時,他才戀戀不舍地轉身向着寝殿走去。
季澤州很早之前就有和褚稷制定過虞衍封後的計劃,設想了無數種情況,如今終于有機會用了。
他此時已經回過神來,叮囑王公公:“今日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開,你一定記得派人前去引導一下。”
“好。”
季澤州路過皇後的寝宮,這寝宮一直沒有人住,季澤州命人每天打掃,像是她随時都會回來一樣。
往日這宮殿一片黑暗,不知為何,今日隐隐有幾分燭光,季澤州停下步子,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