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圍屏後,一紅衣女子鬓發輕绾,閉眼倚在榻上。袁子闳擡頭瞄了一眼,繼續說:“既然發現了徐聽霧的衣物,她定還在這城中潛藏,我已安排人定不放過城中一隅,不日便能抓獲她。”
屏風内的女子緩緩睜開了雙眼,狹長的雙眸不掩冷意,“最好是如此,不然,你該知道後果。”
袁子闳恭敬道:“請姐姐放心,當日的人我已全部處理。”
袁子闳離開不久,自房内後廂走出一淺衣男子,神态清朗,氣質秀美。
他坐在榻前,問:“城主還要将此事交給公子去辦?”
袁新陽嗤笑:“就他?愚不可及,尋了整天都無果,真還以為徐聽霧在這城中。”
“你派人出城,小心行事,要注意令狐家。”
男子應下,又将袖中的信遞給女子看。
袁新陽看了兩眼又閉上眼睛。
“回信給他,若是如此就不必再談了。”
“是。”
*
在邱荀的熱情邀請下,徐聽霧假裝推謝兩番,最終應了和他一起回宗。
直到望道海,兩人由禦劍改為坐船。
未至一日,徐聽霧就看到了仙島的影子。
湛藍海面上泛着一層缭繞的雲霧,如同一幅輕盈的帷幕。陽光照射在雲霧中流光溢彩,靈氣飄然。有海風吹來将面紗揭起,透出了青色山影。
她遠眺,從天而降的瀑布山頂而下,古樹聳立遮天蔽日,花朵缤紛,紛紅駭綠交織在一起,風姿秀色、驚心眩目。浮岚宗的池台樓閣全部隐在這壯麗的景色中。
徐聽霧望着眼前虛無飄渺的仙山,十分不切實際,原來這就是凡人向往的神仙樂地、邱荀口中的海外仙島——蜃海之洲。
邱荀領着她一路上山,山色幽幽,徐聽霧覺得精神輕松不少。
入山門許久,卻未碰見一人。
邱荀看出她的疑問,笑着解答:“後日就是祭祖大典,全宗門都在忙,我先帶你去見師父。”
徐聽霧點頭,“都聽邱大哥的。”
邱荀的師父是浮岚宗掌門,徐聽霧心道,自己得好好表現,能不能留下就看此次了。
快到大殿,終于見有幾名弟子打扮的人,過來跟邱荀打招呼,隻是看見他身邊的徐聽霧,有幾分驚訝,但也沒多問。
浮岚宗大殿建在山腰處,金色琉璃瓦折射着刺眼的光芒十分堂皇,後峰磅礴高護,大殿前方的廣場地平開闊,雕刻着神獸的四根高柱屹立,氣勢恢宏,更有幾分肅穆。
兩人登上台階,正巧有人自大殿内走出,徐聽霧隻看見旁邊的邱荀笑起,喊道:“師妹!”
那女子身穿紫衣,看見他們,也溫柔的笑笑。
徐聽霧心道,難道這就是邱荀口中頑劣的師妹,與他描述的有些差距。
寒暄兩句,徐聽霧便聽她問道:“這位姑娘是?”
邱荀忙回答:“這是徐姑娘,此次是、有事上山。”
那女子笑笑,沒有多問,與徐聽霧對視颔首一笑,徐聽霧也回以一笑,然後女子隻說自己還有要辦。
邱荀耿直的臉上帶着薄紅,望着女子離去的背影。
徐聽霧問:“那就是邱大哥之前說過的師妹嗎?”
邱荀醒過神來否認,說:“方師妹是大長老的弟子。”
想他剛才魂不守舍的樣子,徐聽霧在心底笑笑。
大殿内明鏡透亮,空氣中洋溢着一股清幽的香,沁人心脾,醍醐灌頂,徐聽霧隻感覺自頭頂到腳底一陣透涼。
高座上,坐着兩個人。
中間的男子銀白長袍、白發朱顔,氣質溫和典雅,旁邊坐着的嚴肅許多,表情不苟言笑,如同他的黑衣一樣。
邱荀行禮:“見過師父、大長老,弟子回來了。”
徐聽霧跟着以人間的禮數見過。
中間的男子展顔一笑:“剛才渺儀在這,我們還讨論說,不知道你何時能歸。”
這句話不知道戳到了邱荀哪根筋,剛消散下去的薄紅又重新回到他臉上,自脖頸紅到額頭。
邱荀悶着頭支吾了兩聲,他師父就知道打趣他。
旁邊的大長老冷臉問:“後面這個姑娘是你帶回的?”
徐聽霧在他身後聽着,邱荀将兩人相識的過程一一禀明,發現他直接将自己欺瞞的事略過。
掌門聽後,搖頭唏噓:“徐姑娘身世可憐,既然來到浮岚宗,就是浮岚宗的客人。”
大長老表情未變,“轅明與徐衡如今都未收徒。”
掌門一頓,明白了大長老的意思。
浮岚宗内多年未開山門,共一百多名弟子,相比其他宗門,算得上人口凋敝,轅明也常在他耳邊唠叨山上冷清無趣。
掌門彎唇笑着說:“徐姑娘,你既能與邱荀來到浮岚宗,也算是與我們有緣,祭祖大典兩個月後,宗内有百日考,如果你能通過測試,便能入我浮岚,不知姑娘是否願意。”
這無疑是一大好消息。
徐聽霧原本打算在浮岚宗躲避一陣,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入仙門修煉的機會,如果真能成為浮岚宗弟子,那袁新陽如何還能尋到自己...
她想得出神,在幾人眼中已怔愣在原地。
前方邱荀轉身給徐聽霧使眼色。
徐聽霧反應過來,感激道:“若是掌門能給機會,聽霧一定會盡全力。”
掌門點頭笑笑。
一切極為順利。
邱荀按照掌門的吩咐将徐聽霧安排好,将要離去時,徐聽霧喊住了他:“邱大哥,”她垂目不敢看他,“方才邱大哥為何會在掌門面前隐瞞我欺騙你的事?”
邱荀被喊住,轉身聽完她的疑問,坦蕩道:“我知道你的難處,要是說出來未免讓師父多想,你安心住下,隔壁就是師妹的屋子,若是有什麼事找不到我,也可以跟她說。”
為了安撫她,邱荀又笑着道:“沒準以後,我們會是師兄妹。”
她站在原地,許久才回神。
......
為讓徐聽霧安心養身體,邱荀将徐聽霧的住處安排在安靜的親傳弟子處。
邱荀先前說是與他的“師妹”挨着的,徐聽霧還是沒有判斷對到底是哪一個,直到傍晚時她在房間内被敲門聲吵醒。
她打開門,門外站着黃裙少女,少女彎着眼睛笑,頭頂兩個發髻上綁着珍珠,下面的花穗随着她的動作搖晃,十分靈動。
“你就是徐姑娘吧?”她靈活的鑽進門,徐聽霧沒有阻止。
她打量一番房間,點評道:“收拾的還不錯。”
何止是不錯,前三年徐聽霧在牢房中度過,比較起來已經是天壤之别了。
少女此時才轉身向她,對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戚落落,你也可以教叫我落落。”
這招呼方式很現代,徐聽霧抿唇笑,與她握手:“我是徐聽霧。”
戚落落點頭:“我聽師兄說過了,”她看到床上掀開的被子,眨眨眼,“你方才在休息?”
她似懊惱的捶捶額頭:“都怪師兄,他傳音讓我喊你去吃飯。”
徐聽霧本想說“無事”,還沒出口,戚落落接着說:“既然醒了,那一期去吃飯吧,晚了餐堂就擠不上了。”
說着徐聽霧就被拉出了門。
一路上戚落落喋喋不休,為她介紹了宗内許多事。路上偶有遇見弟子,卻很少有過來說話的,有幾個看到徐聽霧的弟子,想過來打招呼,都被戚落落揮揮拳頭吓走。
這倒真的應了邱荀口中的“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