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城或許是少有外來戲班表演,今日人特别多。徐聽霧幾人擠了半晌,剛看到人影時,戲班散了。
已到中午,敗興而歸。
因徐聽霧說要帶他們出城,瞿娘自己便回了客棧,說要準備今日過節用的東西,讓他們早些回來吃飯。
出城的路上人不多,四人順暢的一路向南除了城門後,轉而向東去。
百裡姜詢問她究竟是去何處,徐聽霧笑而不語。她與百裡庚心知肚明,自然不用多說,祁黎也隻默默跟着他們的隊伍,半天時間,幾乎是沒怎麼說話。
鳳城向東,便是叢山。
四人在山間走了不知多久,直到日光西斜才肯停下。
徐聽霧與百裡庚對視一眼,見他點頭,放下心來。
到地方了。
這時節的山間有些涼意,尤其是已經日光西斜,最暖和的時辰已經過去,山風一過,冷不丁讓人起一層雞皮疙瘩。
百裡姜打量一圈,又看看面前的叢林密布的高山,問:“這就是你說的賞月的好去處?”
這裡四面環山,山上又有茂密的樹林,哪裡能夠賞月呢?
徐聽霧擡起手指着山,說:“這座山後便是了。”
百裡姜瞧她說的認真,點點頭:“那就去看看。”
從山腳繞了半圈,再進山林朝山頂而去,穿過陰涼的林間,到山腰處,映入眼簾的是一處小院。房屋全部是用樹木搭建,看起來并不破舊,四周沒有遮擋的樹蔭,如同一處秘地,正好隐蔽在山林間。從山腳往上看,也隻能看到綠色的叢蔭。
百裡姜踮踮腳,看遠處的小院,不見炊煙,不知道是否有人居住。她用眼神詢問徐聽霧,隻見徐聽霧笑着點頭。
她問:“這裡看起來不像有人的模樣啊。”
平心而論,這裡還真是居住的好去處。明明就在鳳城附近,卻似乎隐居于世外。
百裡庚正好接話:“直接過去看看就是了。”說完就率先邁了步子,百裡姜沒多想,跟着就走了過去。
祁黎看着徐聽霧站在原地不動。
他輕擡的腳尖又落下去,看她眼中帶着笑意望着前方離去的兩人,隻是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路上他觀察許久,能看出徐聽霧與百裡庚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隐隐約約的也猜到一些,想他們夜裡商量的也就是此事了。
他原本還以為......
“我們回吧。”
徐聽霧突然轉身說話,祁黎的思緒被打斷,也随即松口氣。
祁黎不經意發覺她刻意的往右挪了半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再容兩人也能容開。
方才明明是并肩走的。
他不動聲色的靠近些,似是為了掩飾又趕忙開口:“為何不跟過去?”
徐聽霧看他一眼,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彎下眼睛,回答說:“這是百裡兄特意為阿姜準備的生辰驚喜,跟過去也未免有些不識趣......”
說着說着她沒忍住笑了,能見到身邊的人幸福,也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
夜晚百裡庚找到她,不是為别的,隻是為了阿姜的生辰。
他們先前雖然水火不容,但也彼此知悉。他知阿姜自小孤苦,身世凄慘,最想要的無非是一個去處,隻屬于自己的去處。
如今兩人情投意合,他覺得此事由自己來做再合适不過。
百裡庚早就在準備了,兩月前他尋到這一處東山,托人在此地搭建了一座小院,就等着拜月節這日當成阿姜的生辰禮。其中也藏着他自己的小心思,有了此處,無論是否生辰,阿姜總會想起他。
從此以後,這裡便是他們的家,獨屬于兩人的。
兩情相悅又能相守,已經足夠讓其他人羨慕。
祁黎微微斂眸,聽徐聽霧口中不易察覺的豔羨,心中酸澀起來。
徐聽霧忽然話題一轉,看眼天色忙說:“師祖,我們還是盡快回客棧吧。”
今日阿姜與百裡庚不會再回客棧了,不用再等他們,過節事忙,豈能隻留瞿娘一人操勞。
自從經過上次寄城城外的事,徐聽霧已經能以平和的心态面對祁黎,因此兩人獨處時不再覺得尴尬,頂多是不交流而已。
這次也是同樣,她走的快一些,時不時回頭偷偷看一眼,見他還不遠不近的跟着,自己再繼續埋頭走。
兩人幾乎就是這樣一路進城。
客棧裡瞿娘果真在廚房忙着做月團,是今晚賞月時要吃的。竈上正好還燒着火,徐聽霧二話不說進去幫忙,沒再管祁黎。
瞿娘正活着面,看見徐聽霧坐在竈台前面,連忙阻止:“你别忙了,穿這樣漂亮的裙子怎麼能燒火呢,快去歇着吧。”
徐聽霧低頭看一眼,這是她與阿姜一起買的裙子,還是新的。
她笑着将裙角纏着系成一個布團,避免會沾上塵土,說:“這有什麼要緊的,裙子髒了還能洗,今日正好學學你的廚藝。”
說起廚藝,瞿娘便開始跟她講起年輕時的故事。
瞿娘是土生土長的鳳城人,跟丈夫也是從小相識,青梅竹馬,順理成章的成了婚。這家客棧是丈夫家裡的産業,已經繼承了數代,如今交到他們兩人手上。兩人感情甚笃,丈夫在前面招攬客人,瞿娘就在後廚忙活,日子過的也算是和順滿足。
可是好景不長,在他們成婚一年後,她的丈夫因為急病去世,隻剩下她一人。瞿娘年紀輕輕喪夫,也曾消沉一陣子,可日子總得過下去,于是便一個人攬起客棧所有的活計。
瞿娘講着講着笑一聲:“......就這樣過了近十年,也撐過來了,想想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徐聽霧被她的豁達打動,也跟着笑起來,誇贊道:“若是我恐怕沒你做得好。”
瞿娘用手背擦着額角的汗:“這有什麼,他死了我還得活,何況還有這麼大一個客棧在,也不能荒廢了,總得對得起他們家。”
徐聽霧看着竈下旺盛的火焰,灼的臉上有些疼。
她沉默了一會才說:“你說得對,沒什麼比活着還重要。”
瞿娘聽她冷不丁來這麼一句,似是沒聽清又問:“你說什麼?”
徐聽霧已笑着看她:“沒什麼。”
瞿娘把月團的模具取出,全部印好之後擺上盤,說:“等蒸熟就好了,這次我特地多做的,今年人多。”
拜月節本該是團聚的日子,以往卻都是她自己。今年不同,對瞿娘來說也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