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後半夜天上聚起雲團,月色淡下去,後山傳來幾聲高嘹鳥叫聲,襯得山上愈發寂寥。
徐聽霧換上一身黑衣,不甚顯眼的穿梭在院落中。
她院外守着的人昏昏欲睡,翻身出牆竟也沒人發現。
讓她更加下定決心。
那些人隻知道寸步不離守着她,她去哪兒就跟到哪兒,哪裡清楚她不是因無聊散心,是想觀察清楚宅子裡的守備情況。
到拐角處,兩側都是牆。
左側石牆,是新修繕的,右側土牆,是某個院子其中一面圍牆。
這是死角,也是黑衣人駐守邊緣,再往西就是真正已落敗的農家古宅。
此處荒敗,徐聽霧觀察了三天,每一個時辰換崗兩人,守在通往西邊宅子的地方,可能因為這裡是宅内,那兩個駐守的人并不認真,隻是例行公事。
徐聽霧擡頭看兩人高的石牆。一牆之隔,翻過去她就離開了古宅。
但并不是要翻石牆出去,她經過時無意聽到外面人的讨論聲,說明防守的人比别處更多。
她停了一會,看周圍真的無人跟來,直接上了那面土牆。
……
卯時天還未亮,宅中仍是寂靜。
此時正是守夜人倦怠的時候,徐聽霧跨過廢棄的房屋,已經摸索到了宅子最西處。
她隻清楚大緻方位,但想望津山中時川可用人并不多,不然也不會将她身邊的一半人都調走。
這應當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應當……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句,手撫上牆,是孤注一擲。
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該有人發現她消失了,她須得在這之前潛入望津山後山。林中草木橫生,不好尋找蹤迹,也方便她藏匿,她要去的地方與望津城相反,是朝北去。
她扶着牆喘息,沒聽到外面有人走動或說話聲。
片刻後,她翻身上牆,高牆之下是一片荒土,昏暗的月光下似能看出有人走動的痕迹。腳步并不雜亂,相反方向各有兩對,大約是今晚巡邏的人留下的。
徐聽霧坐在牆上,果然是登高望遠,此時她仿佛看到不久後遼闊的天地在招手等她,心中很是松快。
一手撐牆,腳步輕聲落地。
耳邊傳來山林中沙沙的風聲,瘦高樹木挂着稀疏的葉子,毫無節奏的亂晃。面前是一處高坡,她需繞過跑,翻過這處坡再尋路下山才行。
她隻停一瞬,立即跑跑,風随她的腳步呼嘯起來,掩蓋了深夜中其他的聲響。
高坡之上,身材高大的男子本應對月自斟自飲,卻被今夜有雲無月擾亂了心思,他将帶着麻繩的酒盅挂着樹枝,倚在黑粗的樹杈斂眉,想着今日又要糊弄過一夜,但靈敏的耳力卻讓他聽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他朝下面看去。
一道黑色身影在樹林中踏風而行,輕快又匆忙的模樣讓他隐約察覺到不對。
心思一動。
他的機會來了!
男子從身後箭筒中抽出一支搭上長弓,一閃寒芒的箭尖對準了坡下疾跑的人,随即毫不猶豫的松手,帶着十足的力道。
夜裡不好識路,徐聽霧本就對此處不熟悉,有兩次差些摔個跟頭,但她停都沒停。
耳邊沙沙聲未停,毫無異常的模樣,可身為對于藏匿逃竄經驗豐富的她還是察覺到一絲不對。
她轉頭,形狀不明的黑點逐漸放大,正朝着她的方向沖來,她快速分析着地勢,可那東西倏忽已到她眼前。
徐聽霧翻身滾入亂草中,自高往低滾了幾圈撞到樹幹上停住,腰頭的痛覺讓她更加清醒。
她立時擡頭,原本她停留的位置往前不遠處,斜插着一隻黑色羽箭。對方下了狠,此時箭尾還在不斷顫動,如同威吓。而一步之外的樹,足足有碗口粗,被削掉一半樹幹,此時搖搖欲倒。
來者不善。
沒想到将林奉支出去,古宅外還能有此高手。
她若是繼續逃還有一絲機會,與這人糾纏想必不久就會被人發現。
徐聽霧停了一會,并沒聽見其他聲響,也沒見那箭來處方向還有動作。
四周又歸于平靜。
大約半刻後,徐聽霧才自樹後爬起來,她躬身看地勢。她在的位置比方才低了兩三丈,想如果沒有樹擋着,沒準能一路滾到山下去。
似有些洩氣的想法。
她搖搖頭重整旗鼓,打算改變路線一路向下,雖繞遠了,但離暗處的人距離遠也安全。
她伏低身子剛要動,隻聽身後傳來一絲疾響。
高樹發出吱呀聲響砰然倒地,還好躲得快不然就砸到了她的背上。
對面的人如此警覺,是個難纏的家夥。
此時徐聽霧沒有遮掩,整個人已現于人前。
男子不屑的哼笑,又是一支長箭放出,這次勢在必得。
徐聽霧無處可躲,運起靈力想要迎戰。
殺氣肆虐撲面而來,她伸手支了結界,想要硬擋,結界剛成的那一瞬間,立馬裂開了蛛網般的紋路,繁雜又易碎。
傷勢未完全痊愈,隻用了五分力,想着能抵擋一會沒料到如此不堪一擊。她知曉再來一支結界就會碎掉,屆時受了反噬隻會比現在能難熬。
下一支已在“路”上。
帶着急驟的靈力混着厲風,凝着深夜的寒氣已到結界外。
看到這一幕,徐聽霧心神不穩,結界将碎。
就在此刻,一道白光從側面奔來,握着箭身的手青筋暴起。
絲絲血腥氣透過結界,徐聽霧收回手看背對她的的人。她看不清對方的神色,隻見他側臉後又轉回去,想來免不了生氣。
她知道,她逃不了了。
樹林中的男子暗唾一聲,快速奔來,最後在少年面前停住,垂首領罪:“屬下實職!”
徐聽霧一愣,忽覺得這個聲音略有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