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為陽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的,總之等他再一睜眼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而他身上蓋着厚重的白被子,很是舒适。
天剛蒙蒙亮,一縷日光悄然從窗子裡透進來。
陳為陽艱難地起身,眼睛還不能完全睜開。他夠了夠放在一旁的手機,亮屏一看,早上七點三十分。
他頭痛欲裂,全無睡意,隻好下了床,趿拉着一雙平常酒店必備的拖鞋,晃晃悠悠地朝浴室走去。
地面上的水還沒幹,從淋浴間内向外滲了一大攤水,仍舊像昨晚一般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昨夜的這裡是多麼的瘋狂,他是記得的,可那隻是離别前的最後一絲溫存,甜中摻雜着刀子,稍有不慎便可将喉間割的傷痕累累。
陳為陽晃了晃腦袋,決心不再細想,劇烈的頭痛也不允許他這樣做。他擰開水龍頭,掬了一捧清水往臉上撲,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眼睫挂上了水珠,臉頰興許是被整宿壓着的緣故,微微有些泛紅,看上去倒是有些楚楚可憐。
陳為陽對着鏡中的自己笑了笑,随後用沾了水的手指在鏡面上輕輕畫了個小小的愛心。
就将它封存在這好了,帶着昨夜的回憶一起。
陳為陽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理了理,使它看上去不再那麼狼狽。他再一次戴上了面具,确認房間沒有什麼遺漏的物品之後便毫不留戀地離去了。
掀雲為了保護賓客隐私,住房走廊裡沒有安裝攝像頭,這也為陳為陽提供了保障,起碼不會牽扯到楊灏江身上。
他踏出房門,踩在鋪就柔軟地毯的走廊上。地毯上的花紋非常繁複,看不出産自哪裡,也分不清是哪個國家的特色,隻需一眼就知非富即貴。
“這麼早就起來了?”江遲崖湊巧從另一個房間出來,迎面就撞上走來的陳為陽。
“早上好,江老闆。”陳為陽沖他笑笑。
“昨晚幹什麼去了?跟别人談完都沒顧上你,要找你的時候恰巧找不到了。”江遲崖自然而然地向對方走近了兩步。
陳為陽面色波瀾不驚:“昨晚酒喝多了些,怕打擾了你們談生意,就先自己上來歇着了。”
“原是這樣,請你吃早飯?”
陳為陽沒有推脫:“行啊。”
掀雲有配早餐,種類多樣,是自助式的。因為平時沒有多少人會選擇在這裡用早餐,所以每次準備的分量并不多,某一天客人要是多了些,去得晚了或許就沒什麼餐點了。
江遲崖十分紳士地替陳為陽拿好了餐盤,指尖若有似無地碰到對方的手背。
陳為陽沒說什麼,隻是不動聲色地将手向後縮了縮。
江遲崖沒太在意,做完他該做的就自己取餐去了。
好在取餐的時候江遲崖沒再做什麼妖,很是老實。
陳為陽心不在焉,心思全然沒有放在吃食上,連将要撞上人也不知道。他的頭痛得到了些緩解,不再那麼劇烈,但精神仍有些頹。
“當心。”江遲崖眼疾手快,在陳為陽即将撞上去的時候将人拉了回來,“怎麼回事?路都不看了。”
陳為陽這才回過神來,他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走神了。”
江遲崖的目光這才變得有些不一般:“想什麼呢?頭一次見你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
失魂落魄嗎?
陳為陽原以為自己隻是心思沒放在這裡,原來在别人眼中自己是這副樣子嗎?
“失戀了?”江遲崖試探性地問道,“可我不曾聽說你有對象。”
“不是的。”陳為陽胡亂找了個借口,“隻是虧了一筆小生意,覺得有些不甘心而已。”
“沒想到你這麼有事業心。”
江遲崖選的座位靠窗,從窗邊的角度俯視看着,正好能看清整個園林的設計和構造。
“是,不然也不會找上你了不是。”陳為陽嘴邊還是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未曾變過。
“唉。”江遲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歎了口氣,“你現在這樣起碼還挺自由的,像我這樣,雖然達到了自己從前從未想過的高度,但卻一直受制于人,有什麼意思呢。”他端着一杯美式,愣愣地看向窗外,“你知道嗎,你這張臉,長得尤其像我一個故人。”
“故人?”
“是啊,在我最落魄的時候,伸出一隻手救了我,卻在我即将見到光明的時候又棄我而去。”江遲崖邊說着邊搖頭,“我既愛他,又恨他,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已經不在了。”
陳為陽意外于江遲崖會同他說這些事,但他并沒有做出什麼評價,隻是靜靜地聽着。
“這些事告訴你也沒什麼,認識我的人倒很少知道我這些往事。隻不過……你這張臉和他實在太像了。”又是一聲輕輕的歎息,“幾乎要以假亂真了。”
“抱歉,我……”
江遲崖擺了擺手道:“這跟你又沒什麼關系,道什麼歉。你要實在介意,你就當我沒說過,忘了就好。”
陳為陽不知該接什麼話,隻好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着事物。
“一會兒吃完,我帶你去倉庫。”江遲崖又開了口,“老是忘記這件事,這下可不能再忘了。”
最後這頓早餐是在沉默中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