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被心魔和本性折磨的那段時日,終究還是在他心底留下了烙印,隻要遲予懷對他好一點,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将其獨占。
于是遲予懷一回頭,又看到一張悶悶不樂的臉。
縮的遠遠,很像卧房裡抱着尾巴躲進木簍的小黑龍,滿臉寫着“快點找到我然後發現我生氣了”。
遲予懷:“……?”
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鬧起脾氣來?
當真是嚴師叫人怕,慈師也不好做。
烏寒洲适時道:“師尊,我們到哪裡去尋這鍛劍材料?”
遲予懷瞥向悶在不遠處的小徒弟,簡略道:“東海。”
熟悉的兩個字在耳畔響起,雲恩茫然擡首:“啊?”
遲煜看他懵懂無知的樣子,下颔一擡,得意洋洋的展現起自己的學識:“聽聞東海深處有一秘境,藏有可以鍛出頂級靈劍的玄鐵,隻是數千年來尚未有人踏足,師尊這是要帶你去見世面呢!”
又不免愈發嫉妒,悄聲嘀咕:“師尊不是不喜歡這死纏爛打的小妖怪嘛,怎麼突然一下改主意了……”
烏寒洲想起什麼似的:“我記得師尊前些年似乎去過一趟東海,莫非是那次找到了傳聞中的那個秘境?”
山石密林邊探出頭來,朝他們嗚嗚打招呼的新生狐狸崽崽逐漸回窩。遲予懷收回目光,“嗯”了一聲,解釋道:“是去過一趟,不過中途有點事耽擱了,還沒來得及下海便回了門派。”
東海廣袤無邊,他那次原本是想為門派帶回些新的天材地寶,卻在下海之前遇到奄奄一息的雲恩,趕着為小黑龍治傷,隻得直接回程。
後來又因執意将其留下,在門派接受長達三年的懲罰,耗費了不少時間精力,漸漸的也就将此事擱置在旁。
銀光一閃,塵識淌着碎光懸在半空,等待主人踏上劍身。
“先啟程吧,有什麼問題到那裡再說。”
遲予懷不再耽誤時間,招呼徒弟們禦劍出發。遲煜和烏寒洲正聲答應,不再問東問西,召出各自的佩劍一躍而上。
遲予懷也準備動身上劍時,卻感到袖擺被人輕輕牽住。
倔在不遠處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挨了過來,有點可憐又有點委屈的看着他,小聲喚了句:“師尊”。
自從那日許諾之後,雲恩發現遲予懷對自己這副模樣很是心軟,容忍度直線提高,想讨點好的時候就會耷拉下眼睫,做出溫馴黏人的狗狗狀。
遲予懷确實沒什麼辦法,原本想着無緣無故鬧脾氣不是好習慣,不能把關愛變成寵溺,想敲打敲打小徒弟,才沒有像這幾日一樣主動去安撫。
結果被這麼一拉一盯一咕哝,卻是無奈的放棄了這個念頭。
“怎麼了?”
他溫聲道。
雲恩老實道:“弟子沒有佩劍……”
遲予懷:“……”
竟是忘了這事。
雲恩揪着他衣角的五指一緊,滿含期盼的問道:“師尊,騎……騎龍嗎?”
遲予懷一哽,古樹頂上已經傳來遲煜催促的口哨聲,還有碎碎叨叨的“小師弟你不要對着師尊拉拉扯扯的,快點的行不”,和細閃的陽光一塊兒,從林葉間打落至周身,光影斑駁,偶有浮動。
最終,還是讓雲恩一起上了塵識。
外加一句沒什麼多餘情緒,但絕對不會食言的“下次”。
雲層擦身而過,暗金色的結界将疏狂風聲擋在外邊。遲予懷伫立劍首,在前方領路,速度控制的剛剛好,讓餘下兩位徒弟需要靠着技巧跟上,又不至于太過吃力的追趕。
他特意把塵識變大些許,方便小徒弟落腳。安靜飛行了一會後,感覺身後的人好像湊近了一點。
“師尊,我們到東海……就是單純的找玄鐵嗎?”
雲恩輕聲問。
遲予懷目不斜視:“是,你想回家看看麼,還是想在附近玩一玩?”
“東海不是我的家。”雲恩悶悶道,拿額頭蹭了下他的肩胛,“照雪院才是。”
遲予懷眼中閃過一絲怔忡,又聽他繼續道:“我隻是怕你把我丢在那裡……像以前那樣要我回去。”
背後再次傳來臉頰抵蹭的柔軟感,有點親近,也有點癢。遲予懷仍是俯瞰着足底的路,餘光所見的湛藍天際與鍍着一層金邊的雲海,卻是奇怪的模糊起來。
他沒有回頭,沉默半晌,最後隻道:“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