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龛裡的神像依舊威嚴,長明燈靜悄悄地燃着,供桌依舊擦得一塵不染,貢品都換上了新鮮的。吳潛早已隐隐猜到這個房間有問題,沒有太意外。
聶老看着神像道:“山靈與華國大地地脈相連,對方強行将它與地脈分離,進行煉化,抹去它的意識,山靈必定會反抗,對方将它送進聶家,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借真武大帝之力消磨它的戾氣,尋常道觀能量不足,又人多眼雜,所以他看中了聶家。”
他走到供桌前:“煉化山靈這種事極傷天和,你是山神,難怪會在夢中得到警示,那山靈應該就在這裡。”
吳潛看看神像:“我也懷疑過這裡,但沒有感覺到它。”
聶老道:“對方必定用了特别手段。”
見他一件件地檢查桌子上的法器和物品,吳潛心思一動,雙手抱過那隻青花梅瓶:“您看看這個?”
聶老聞言正要轉頭來看,門外卻有人大喝:“喂,你做什麼!”
吳潛驚得差點失手,還沒來得及解釋,梅瓶就被沖進來的聶希文奪走了。
聶希文小心翼翼地抱着梅瓶,怒視他:“說了這是别人的東西,誰讓你亂動的!”
吳潛看聶老。
“給我放下!”聶老呵斥,“怎麼,我還看不得了?”
聶希文一愣,連忙将梅瓶放回原位,滿臉疑惑:“爺爺,你看這個做什麼?”
聶老沒有回答:“你來做什麼?”
聶希文笑道:“朋友托我放了點東西在這裡,現在要拿回去,我就來拿給她呗。”
“就這瓶子?”聶老也知道孫子不靠譜,立刻抱起梅瓶重點檢查。
“您可小心點,别摔了。”聶希文在旁邊小聲提醒。
聶老瞪他一眼,将梅瓶裡裡外外仔細檢查過,又順手取過供桌上的兩件法器探視,最終放下了:“這個沒問題。”
吳潛早就等着呢,指旁邊的妝匣:“您再看這個?”
“怎麼就看我的東西?”聶希文沒忍住,“我都沒理你們了,你少找事!”
吳潛一本正經地道:“不是針對你,這裡的東西聶老都要檢查,你不是說朋友要取走嗎,所以我才建議優先檢查這兩件,不耽誤你辦事麼。”
聶希文臭着臉哼了聲。
聶老打開妝匣仔仔細細地檢查幾遍,确定沒有問題。
“您就信别人,不信我!”聶希文不高興,“我又不是不懂,真有問題還能看不出來?”
聶老算是玄學界權威,檢查過就不會有錯。吳潛暗暗松了口氣,他也不希望聶希文和聶光輝出問題。
聶希文好奇地問:“你們要找什麼?”
“不關你的事,”聶老趕人,“趕緊拿了東西走!”
聶希文磨蹭:“吳潛也是無關的人,他都沒走,我幹嘛要走啊!”
聶老懶得理他,仔仔細細地将三十多件東西檢查完,花了快兩個小時,竟然都沒發現問題。
吳潛也在試着感應山靈,沒得到回應:“會不會不是這裡?”
“不可能,這裡就是最合适的地方,”聶老搖頭,想起什麼,“希文,你去叫小劉過來。”
聶希文回過神:“啊……哦哦,好的。”
聶老和吳潛解釋:“小劉負責這裡的日常打掃,叫他來問問……”
“謝洧你幹什麼!”聶希文突然沖向小謝。
小謝正要繞過供桌去看神龛,被他攔住:“這裡有東西。”
“少胡說,你知道什麼!”
“剛才你一直看這邊。”
“謝洧!”
聶老年紀大沒反應過來,吳潛卻明白了,他立刻上前隔開兩人,耐心跟聶希文講道理:“聶老都同意特安局來查,說明這事非同小可,這不是鬥氣的時候。”
提到特安局,聶希文态度略有軟化:“就放了件東西,我保證跟你們的事無關。”
吳潛聞言越發覺得不靠譜:“還是讓聶老看看吧。”
聶希文難得壓低聲音解釋:“東西有點問題,我爸當時不讓放,可我已經答應了朋友,就這一回。你放心,我爸當時也看過的。”
吳潛連聶光輝也信不過,當然不肯退讓。
聶老回過神:“希文,你又幹了什麼!”
知道這頓罵是逃不過了,聶希文狠狠瞪小謝一眼,乖乖地承認:“朋友托我放了個東西,因為沾過人命,我怕您不讓,就藏起來了。但您放心,東西真沒問題,我的本事您該信得過吧?”
聶老頓覺眼前一黑,幾乎是咆哮:“沾人命的東西不能進聶家,你敢壞規矩!”他一邊說一邊就要上來揍人。
“她說那是意外!”聶希文吓得後跳。
聶老伸手指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捂住了胸口。
吳潛吓得扶住聶老:“藥呢!”
聶希文也慌了,飛快跑出去拿藥,恰好和迎面進來的人撞上:“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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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聶光輝及時回來,衆人亂了一陣,聶老服下藥,感覺好了些,吳潛去搬了把椅子讓他坐下。聶希文耷拉着腦袋,乖乖跪在地上認錯。
聶光輝聽說原委,責備:“希文,你怎麼能随便接東西!”
“我都答應朋友了,”聶希文委屈,“她說上面的人命跟她朋友無關,就是個意外,我想咱們家平時也接過這些生意,幫忙化解怨氣,不是做好事麼。”
“那也不能自作主張,”聶光輝看看聶老,繼續問,“到底是什麼東西?”
聶希文道:“就是上次給您看過的那個。”
聶光輝顯然也對那東西印象深刻,一提就記起來:“那東西不吉,我說了不能接,你怎麼回事?”
因為是趙菡的請求,色令智昏了而已。聶希文漲紅臉沒說話。
聶光輝頗為頭疼,到底還是選擇幫兒子應付過去:“爸,雖說希文壞了規矩,但他也是一片好意,想幫忙化解怨氣。至于壞規矩,是他的錯,您教訓他就行了,不值得生這麼大氣。”
吳潛想要說話,小謝制止他:“聶叔叔,先把東西拿出來讓聶爺爺看看吧?”
聶光輝很不耐煩,怨怪兩人多事:“東西我看過,就是怨氣重,沒問題。”
小謝道:“看看吧。”
他這麼問就是明晃晃的質疑了。所幸聶老在,聶光輝忍着沒當場翻臉,冷聲問聶希文:“東西在哪兒?”
聶希文起身過去掀開供桌上的紅布,抽出了墊在下面的東西,拿起來給衆人看。
那是一副山水繡品。
江水東流,夾岸高山巍巍,山中點綴着紅葉,俨然是副江山秋色圖。
吳潛不懂刺繡,分不清這是什麼品種,隻是在看到畫中群山的瞬間,頭腦就一陣恍惚,身體仿佛被百十柄利劍釘住。劇痛之下,他下意識地彎腰,卻怎麼也彎不下去,整個人僵在那裡。
聶老更怒:“這麼強的怨氣!東西不是古物,新沾的人命不止一條,你也敢接!”
“吳潛!”小謝最先發現吳潛不對勁。
“小吳怎麼了?”聶老也吃驚。
被小謝抱住,吳潛這才感覺好起來,他仍然說不出話,盡力打了個手勢。
小謝見狀放開他,快步上前從聶希文手中奪過繡品。
手觸及刺繡,陽氣瞬間壓制住怨氣,掩藏在怨氣下的東西終于顯形!
“那是……”聶光輝面如土色。
聶希文因為角度原因還沒發現,伸手推小謝:“你幹嘛!”
聶老猛地站起來:“混賬東西,住手!”
聶希文兀自莫名其妙,直到小謝朝他舉起那副刺繡圖,他才漸漸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上面那個多出來的那東西。
秋色江山圖上,群山之間,赫然有一隻蟾蜍,金黃色的小蟾蜍。
它被生生地繡在了圖上!
額頭冒出黃豆大的汗珠,聶希文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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