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天氣漸漸回暖了些,此時一抹殘陽獨照,為山野鍍上一層金邊。
“今晚恐怕到不了金水鎮了。”陸銘看了眼天色,估算了一下四人的腳程,肯定道。
葉無垢想了想,道:“倘若我記憶不差,附近應有一處府邸,聽說主人也是江湖人,最是俠肝義膽,倒是可以去借宿一晚。”說罷,他擔憂地往一旁看去——白荼正恹恹地靠在池烨身上,眼皮都懶得擡一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她自離開江津村便是這般,已經三天了。
陸銘察覺到他的視線,不由得有些好笑,挑眉道:“不就是些金銀細軟麼?池烨怎把你養得這般小氣。”
“我小氣?”白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悲憤道,“寨裡的戰利換成銀子,起碼得有幾千兩,我這些年攢下來私房錢還沒五十兩呢!”
葉無垢驚訝看她:“這麼少?”
“不當家不知人間疾苦!”白荼感覺自己快仇富了,痛心疾首道,“就說巴陵縣的物價,一鬥米才二十文,一匹棉布四百文,幾千兩銀子啊!能買多少新衣裳了!”
陸銘掏了掏耳朵,隻當沒聽到。
最後還是池烨看不下去,輕咳一聲,替他解釋道:“陸銘把晚陽寨的戰利交給村長了,再由他安排江津村接濟往來的難民,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白荼這才消氣些許,理解之餘又忍不住有些憤憤,隻因陸銘這家夥總是不肯好好說話,明明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非要把她氣得跳腳才罷休。
葉無垢正猶豫着要不要勸和一下,就見池烨湊到她耳邊低聲耳語了一句什麼,少女眼前一亮,接着便美滋滋道:“你可不能反悔呀!”
葉無垢心中感慨,若要說誰最了解白荼,非池烨莫屬。
按照葉無垢指點的方向,衆人又策馬行了一路,總算看到了府邸的影子,也看清了匾額上鐵畫銀鈎的兩個大字——趙府。
“我們來的時機可能不太湊巧。”白荼撓了撓下巴,感慨道。
“這……”葉無垢望着高大門匾上懸挂的雪白帳幔,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敲門。
還沒等他們商量出個結果,那厚重的大門倒是搶先發出“吱呀”一聲,自裡頭探出一張僵硬的老臉,吓人一跳。
葉無垢正打算上前解釋一番來意,那老人卻似乎不甚在意,隻用略顯渾濁的老眼将四人上下打量一番,便露出了一派明了之色,嘴裡嘟囔着“又來幾個”之類的話,随後把半開的大門完全打開。
衆人這才注意到老人正是一副披麻戴孝的穿着,手中持着一盞照明用的紙燈籠,白底黑字,上寫一個大大“奠”字。
那老人也不解釋,領着衆人轉身朝莊子裡走去。
白荼四下打量,隻見四處都是懸挂的白幡,随着風吹獵獵作響,紙錢在空中打着旋,落在地上,時不時被往來之人踩過。
往來仆役很少,和老人如出一轍的裝扮,卻俱是神色惶惶的模樣,像是在擔心什麼。
白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總覺得背後涼涼的。
她這點微妙的反應被池烨看在眼裡,便伸出一隻手按在她肩頭,手心的溫熱很快順着布料傳遞過來,讓她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府邸很大,那老人帶着他們穿過垂花門,又經過了好幾道抄手遊廊,終于停在了一處小院門口。
那老人推開院門,才像是終于想起什麼似的,解釋道:“這兩日為那事來的江湖俠士有些多,便隻剩下這一處院落還有空閑了,各位大俠還請自便。”
那老人說罷便轉身離開,院門合上,隻留下院中四人面面相觑。
白荼視線轉向葉無垢,眨了眨眼道:“這趙府什麼情況?”
葉無垢想到還是他提議來此借宿,不由得面色微紅,解釋道:“對這府邸我也隻是聽師兄們說起,倒是不曾來過,沒想到竟是這般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