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詭異的時代,每個人都有秘密,我的秘密之一便是我有一面時空魔鏡。
透過鏡子,我可以看到另一面的世界,那面世界是我的世界倒影,一切都是相反的。
鏡子裡面,我是魅惑卻神秘莫測的魔女。
鏡子外面,我是孤冷卻悲憫世人的聖女。
明明是一張臉,卻是全然不同的人生。
我問蘭斯:“我可以出去麼。”
蘭斯是去年才來這座聖殿的侍者,比我大一歲。
他第一次從我口中聽到要求,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同意了。
我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但在我提出這個要求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而三個月之後,我離開了聖殿,到了我已知的最繁華的城市。
我得到了一個名字—安妮。
我并不在意,名字于我隻是一個稱号,我曾經擁有過一個名字,現在我已經不記得那個名字了。
神官們讓我到一處别墅居住,聽聞裡面配齊了傭人,我拒絕了。
我自己找了一個房子,裡面住着天南海北的房客,神官們知道這件事之後,大發雷霆,聽聞一位神官差點心梗,面對他們的斥責,我表面愧疚,内心不以為然。
在他們眼裡,我身份尊貴卻又隻是個花瓶。
我住的房間是個單間,我花費了幾個小時收拾,但和來的時候差不多,很雜亂。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在過去的十幾年中我從未幹過這樣的事,根本摸不出其中的門道。
但幸運的是把需要的東西拿了出來,那便是我的玩偶,沒有這個玩偶我無法入眠。
雖然什麼都沒有做成,卻也有些乏累,我躺在并不算柔軟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快消失才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陽光落在我的眼睛上,我才意識到,我大概也許可能遲到了,蘭斯給我的身份并不是一個無業遊民,而是一個學生,而這個時間,學生是該上學的。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真的隻是稍微,但時間就是這麼不夠用,等我到學校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面對禁閉的大門,我無奈的歎了口氣。
剛想回去,明天再來,轉身的時候差點撞上一個人,是一個男生,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樣帥氣的金發碧眼的少年。
金發少年一臉戲谑看着我,他說話并不客氣:“真沒想到還有人敢開學第一天逃課。”
這個男生有點嘴毒,我毫不客氣回怼道:“我可不是逃課,我隻是來晚了。”
金發少年沒想到我會這麼一闆一眼的解釋,哈哈一笑:“有什麼區别麼?”
我回道:“一個是主觀,一個是被動。”
金發少年:“但結果是一樣的。”
我覺得金發少年說的不對:“也許不一樣呢。”
金發少年臉上閃過促狹的笑,他輕輕向牆邊一指,四周的魔力仿佛有了波動。
金發少年做完這些就離開了,步伐有些快,但并不慌亂。
我被金發少年的動作搞蒙了,而後我察覺到背後有人,一轉頭,見到一個中年男人,後來我才知道是我們這個學校的主任。
在見到班主任之後,被劈頭蓋臉說了好一通才進入了班級,還差點要通知家長,不過最後我還是安然無恙進了班級。
當我坐下的時候,已經開始上課了,同桌怼了一下我,小聲說:“美女,我叫路加,你呢?”
“安妮。”我回答。
唠了一會,路加一副八卦的道:“聽聞有個人想要闖進來主任設的魔法陣,還被逮住了,也不知道下場咋樣。”
我微笑了一下:“大概也許說的是我,我正坐在這裡。”
身為同桌的路加沉默了一瞬,接着豎起了大拇指:“你幹了我們一直想幹的事情,厲害啊。”
我用了一句話,直接把話痨同桌整無言了。
接下來我享受着安靜的課堂。
老師教的很簡單,加上之前我并沒有閑着,在知道可以入世之後,我早就準備好了學習聖殿外的一切,這些知識我早就記下了。
下課之後,還沒等我想好做什麼,四周已經圍滿了人,我第一次見識到八卦傳播的速度,隻是一節課,整個班級都已經知道我想闖入校園外的魔法陣。
“我叫布麗奇特,你覺得咱們學校的魔法陣怎麼樣?”一個大小姐模樣的女孩問我。
我笑了笑:“很厲害。”
布麗奇特說:“你現在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說的。”
我無奈道:“我可是被逮到了。”
布麗奇特噗嗤一聲笑了:“你可真有趣,你為什麼這麼晚來?”
“起晚了,過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難怪你被路加稱為勇士,你可真是與衆不同。”
校園還真是奇怪,不過幾十分鐘,就獲得一個奇怪的外号。
好在我努力融入這個校園,慢慢和四周的人打成一片,尤其和布麗奇特,我們成為了好姐妹。
一周後的下午。
布麗奇特坐在長椅上,她身邊是她的兩個姐妹,正好見到我,喊了我一聲,剛想說什麼,遠處一陣的喧鬧聲。
我們擡眼望去,見到了一個熟人,蘭斯,他是我的侍者,如果不是他,我不能走出聖殿。
蘭斯處于喧鬧的中心,他四周圍着很多人,我決定等沒人的時候去感謝他。
布麗奇特輕笑了一聲:“蘭斯可是咱們學校的熱門人物,家世有不錯,長得也俊美,最重要的是,他可是最年輕進入聖殿的神使。”
我促狹笑問布麗奇特道:“你對他也有好感?”
布麗奇特并沒有反駁,隻是巧妙的換了話題:“我要去參加一個舞會,是米洛的舞會,這可是很難得有機會的,你去麼,我可以帶你去?”
我對舞會并沒有太多的興趣,但我的直覺告訴我該去,我微微一笑:“好啊。”
旁邊的一個女同學輕哼道:“布麗奇特可是裡奇家的大小姐呢,跟着她,你能能漲不少見識。”
這個女同學說話帶刺,我之前不懂,但現在大概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情緒了,在我沒來之前,這個女同學和布麗奇特關系很好,但我出現之後,剝奪了她們相處的時間。
我雖然了解這個女同學的心情,但我也不打算當個軟柿子,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就是你一直跟着布麗奇特的理由,确實長見識了。”
女同學臉一下子紅了,大概是氣的,她幾乎是惱羞成怒般揮起了手。
我感覺到四周有魔法在波動,我有一點點的糾結,在我糾結的途中,一道冷冽的氣息橫貫在我面前,蘭斯也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見到了蘭斯的臉難得冷厲,就連聲音都有一絲無情的決然:“學院内在無關區域禁止使用魔法,尤其是傷害普通同學,你犯規了。”
剛才和我嗆聲的女同學望着四周指責的目光和言語,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她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我不是故意的。”
布麗奇特表情也難得嚴肅,從長椅上起身對女同學說:“你越界了。”
女同學聽到布麗奇特這句話,從掉眼淚一下子變成嚎啕大哭,四周人聚得愈發的多,蘭斯像是察覺到我的為難,對女同學說:“我會帶你去見主任。”
說完這句話,蘭斯帶着女同學離開了,布麗奇特臉上帶着歉意:“我得去跟着看看,之後在舞會等你。”
說完這句話,布麗奇特離開了,喧嚣一下子如同潮水褪去。
偌大的中庭仿佛驟然隻剩下三兩個人。
“你是誰?”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還是在上面,是離我最近的一棵梧桐樹,上面坐着入學坑我的金發少年。
金發少年問:“你和蘭斯什麼關系?”
“提問别人問題的時候不該介紹一下子自己麼,這不是相識的禮貌麼?”
金發少年捧腹大笑:“你可真是一點不饒人,若以後你吃虧,可能是因為你這張嘴,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多米尼克·奧古斯丁。”
奧古斯丁是皇室的姓氏,多米尼克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
多米尼克:“你現在可以介紹你和蘭斯的關系了麼?”
我:“沒關系。”
多米尼克笑容淡了一點:“小騙子,我了解蘭斯,他是個外熱内冷的人,陌生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眨一下眼,若他幫你,一定有理由。”
“蘭斯在學校的風評可不是這樣,要是在學校裡面不幫助同學,他的好名聲從哪來呢。”
說完這句話我就離開了。
多米尼克聽到我的這句話愣了一下,随後反應了過來,跟着我的身後。
我沒想到多米尼克會跟着我到我的住處,他沉默的看着我的房間,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他像是看着怪物一樣看着我:“世上竟然有你這麼邋遢的女人。”
“我又沒有求着你來,再說了,這樣擺着我知道在哪裡。”
多米尼克難以置信:“你還真是奇怪。”
我走了進去,坐在了床邊,多米尼克難得走到我面前,感慨道:“你可真是個高手,在這麼混亂的地方能不破壞一樣東西走回來。”
“你不是也沒破壞麼。”
多米尼克:“我用了一點點魔法。”
我拿起了玩偶,捏着它有些無聊:“好吧?”
多米尼克:“你一個女孩住在這裡不害怕麼?”
我終于擡頭看向他:“确實害怕,畢竟像你這樣的人都能跟着進來。”
多米尼克沒想到我這麼能噎人,他緩了一會才說:“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知道我為什麼跟着你麼?”
說句實話,我并不是特别想知道,但見他興緻勃勃的樣子,還是禮貌問:“為什麼?”
“聖殿百年來從未變過的防禦系統變了,而蘭斯身為神使原本該在聖殿,如今卻在學校,你所在的學校入校條件嚴苛,你卻能在第一天惹怒主任的前提下安然上課,你的身份一定不一般麼,你和聖殿是什麼關系。”
我終于聽懂了多米尼克的意思了,難怪他這麼厭惡這個房間還能待下去,這就是他的目的:“所以第一次見面你原本想的是讓我退學。”
多米尼克猜到我會問的這麼犀利,但他目光閃爍,大概是被我猜中了心事。
多米尼克不在意道:“你不是沒被退學麼。”
我順手拿了個東西扔了過去,輕聲道:“滾。”
多米尼克渾身都是奶油,原來我扔的是昨天吃剩的蛋糕,他的潔癖發作,欲言又止卻又風風火火離開了這裡。
我讨厭多米尼克。
等多米尼克離開,我拿出書本,輕輕一推,桌子清空了,我開始做題,過了一會,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幾天我已經習慣了,是住在隔壁的魔族,雖然我很想井水不犯河水,但奈何這個小魔族過于活潑,總是喜歡打架,但我真的很想好好學習。
小魔族開始襲擊我,我側過身體開始做第一道題,他攻擊失敗再接再厲,我已經開始寫了第二道,我們見招拆招了許多,我的作業終于做完了,然後小魔族惱羞成怒,一頭拱了過來,然後作業犧牲了,作業隻存活了一個鐘頭。
小魔族最後哭唧唧被扔了出去。
我望着成為紙屑的作業,歎息了一口氣。
地上的東西也被烈火灼燒了大半,我想了想有什麼,列了一張清單,給了小魔族的監護人,監護人一臉無語,把小魔族又收拾了一通,給我了賠償。
這下我的屋子下腳的地方更多了。
我躺在床上,捏着我的玩偶,有些寂寥,過去我的玩偶就是我的入眠神器,但最近它沒大有作用了。
我實在是睡不着,拿出了這枚鏡子,這枚鏡子映襯着另一面人生。
兩面的時間是同步的,鏡子裡面的我并沒有去上學,可以說“我”非常自由,騎着掃把,在世界旅行,遇到過很多人,創造過許多傳奇,但那些人都隻是過客,沒有人能讓“我”停住步伐。
我忍不住扯開嘴角,鏡子外的我固守聖殿,可人來人往,我都記不清幾個熟悉的面容,鏡子裡的“我”登界遊方,卻無一處是歸鄉。
相同的人,不同的遭遇,卻是相同的人生。
胡思亂想了許久,終于努力入眠,第二天早上又是差點遲到。
等老師收作業的時候,我沉默了,我說被火燒了,老師說:“你覺得我信麼?”
我從第一題開始說答案,一直說到最後一題,老師豆大的汗滴落下:“我知道你做作業了,好好上課。”
路加:“這個學校我沒幾個佩服的,你是第一個靠智力讓老師無語的,其他人靠魔法和武力,沒意思。”
如何有一句話拉仇恨,路加現場表演,當路加說完這句之後,他下課就被其他同學收拾了一頓。
放學之後,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蘭斯,我知道他會找我,但我沒想到會這麼快,他走進我的房間,見到雜亂的屋子之後并沒有一絲猶疑,而是征求了我的同意,将屋子整理了一番,他像是會魔法一樣,又或像是一個遙遠的、熟悉的人一樣,不久之後,房間幾乎一塵不染。
“謝謝你收拾房間。”我在校園學會了說謝謝。
蘭斯并不詫異,但彎起的眉眼明顯很開心,他道:“能得你這一句話,我的努力也值得了。”
我歪着頭:“你怎麼讓我離開的。”
蘭斯大概覺得這是個秘密,他輕輕揮了一下手,四周充斥着結界。
他把如何說服家主和那些固執的神官說了一遍。
我聽完隻覺得蘭斯不愧是最年輕的神使,在某些方面還真是十分靈活。
我伸出指尖,點到了他的眉心,一抹暖光落入他的眉心。
蘭斯他目光微微一亮,四周開始充盈着光,他過了好一會才将這份力量吸收,等他恢複,他說:“聖女,明明你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待着,為什麼要來這個混亂的地方。”
其實我也不喜歡這裡,但我有一定要來的理由,但這些我無法和蘭斯說,我隻能微微一笑,蘭斯對我有一種難掩的敬畏,當我露出這樣的神色時,他的目光就會變得尊重和理解。
果然,他不再多問,而是說:“願神永遠祝福您。”
說完這句話,蘭斯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結界消失了,我想起來作業,剛拿出來,就聽到了敲門聲,打開門是隔壁的監護人,監護人是一個精神矍然的老人,其貌不揚,提着幾個罐頭,對我說:“我家的小子一直在打擾你,這算是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