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庭有些茫然,他記得自己自己的身體瞬間輕盈,耳邊是刺耳的車輪聲,還有驚愕的大喊聲。
他費勁睜着眼睛,看着妹妹離開了,他松了一口氣,身體快速的失溫,随後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而等他睜開眼,面前是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他們站在不遠處,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時庭還以為自己在夢裡,他揉了揉眼睛,這時候他發現了異常。
之前他的手是有薄繭的,但現在每一根手指頭都寫滿着四個字:嬌生慣養。
這不是他的身體,突兀的想法冒了出來,他看向了旁邊,旁邊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金色的卷發,碧綠的眼睛,她穿着潔白的長裙,天鵝頸上綁着絲帶,像是一個價格昂貴的洋娃娃。
他從洋娃娃的眼睛看到他自己,他也穿着一身白衣,有一頭長長的黑發,而他的臉倒是沒變,還是如同過去。
這時他發現,四周全是穿着白衣的男孩女孩,他們像是被圈養的羔羊,一副待價而沽的模樣。
洋娃娃女孩見時庭四處打量,她打開蕾絲折扇,擋住自己半邊臉,實際上她在和時庭搭話:“你不要這樣,這樣太不禮貌了,他們會對咱們印象不好的。”
時庭:???
什麼印象不好,他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洋娃娃女孩:“這次相看很重要,我看中的人也在這裡面,你不要耽誤我。”
多虧洋娃娃女孩簡短的言辭,時庭終于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原來他們在相親。
時庭動作安靜了下來,但他耳朵靈活了起來,他漸漸發現自己能聽到很多人的話,但聽久了他開始慢慢皺眉,那群看起來穿着光鮮亮麗的人,實際上像挑市場的白菜一樣挑剔他們。
那群西裝革履的人,内心是鄙夷他們的。
時庭一瞬間對他們失望到了頂點。
他“初來乍到”。
不懂他是什麼人,也不懂這得需要做些什麼,好在有人強迫他懂,在他失望達到頂點的時候,來了一個穿燕尾服的管家,他宣布可以開始了。
然後一個穿西服的人過來了,他牽走不遠處的一個女孩,那女孩是他們中最出挑的一個,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
一旁的洋娃娃女孩捏住了扇子,可憐的扇骨差點斷裂,時庭看出來了,看樣子洋娃娃女孩和第一個女孩不太對付。
那群西裝革履的人依次排隊,他這邊的人漸漸少了太多。
他和洋娃娃女孩四周的人愈發少了,偏偏他倆無一人選擇。
洋娃娃女孩漸漸從最開始的高傲變得臉色蒼白,甚至搖搖欲墜,看得時庭有些心疼。
時庭問洋娃娃女孩:“你就那麼想被他們選中。”
洋娃娃女孩聽到這句話反而嗆了時庭一句:“難道你就不想被選中。”
時庭:……
我這人生地不熟,還不清楚被選中要幹什麼呢,稀裡糊塗豈不是虧了。
時庭說:“你看到西北倒數第二個人了,你努力一下,他會選你的。”
洋娃娃女孩:“這有用麼?”
時庭:“你相信就有用。”
洋娃娃女孩遲疑了一下,可看了一圈四周的人越來越少,但依舊沒有人走向她,她咬咬牙,大概覺得死馬當活馬醫了,她折扇落到合适的角度,抿了一下嘴角,微微眨了一下眼。
就這樣一個動作,略帶風情,又略帶無辜。
人間尤物啊。
時庭啧啧稱奇,甚至他覺得這個洋娃娃女孩比剛才第一個被選的女孩還有吸引力。
西北倒數第二個人明顯向前了一步,他像是屈服自己的欲望,向前走了一步,但離洋娃娃女孩還剩十來步的時候,一旁不知是誰輕咳了一聲,那人猛然停住了步伐,随意選了旁邊的人。
時庭這下看明白了,他對洋娃娃女孩說了句無情的實話:“你是遭小人了。”
洋娃娃女孩卻從落敗的模樣重新變得昂揚,她甚至語氣都帶着一絲孤高:“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我的魅力減弱了,既然這些人能屈于權勢不選我,那這裡所有的人都配不上我。”
時庭沒想到這洋娃娃女孩還是個女王的性格。
等到了日落,西裝革履的人都帶着人離開了,剩下未被選中的人不過七八個,包括時庭。
剩下的人除了洋娃娃女孩和時庭以及一個男孩,其他人大多面容平凡,有男有女。
洋娃娃女孩見西裝人都離開了,她對時庭說:“我叫諾拉,在西區。”
時庭不曉得這句身體的名字,隻報了自己的名字:“時庭。”
諾拉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悄聲對他說:“時庭,好名字,我喜歡,以後我們還會見面的,管家快來了,你說我們能逃離這裡麼。”
時庭此時還未明白逃離這兩個字的含義。
其中一個女孩抽噎的說:“白塔的人該回來接我們了。”
帶着哭腔的聲音像多米諾骨牌,除了諾拉和一個少年,其他人都哭了。
少年是除了時庭和洋娃娃女孩之外的帥氣少年,他頭發梳得很闆正,風格也是一絲不苟的,時庭掃了一眼他的手,發現他的拇指和中指帶繭,像是經常拿手術刀的人物。
少年也在打量諾拉和時庭,在愁雲慘淡中,三人的目光像是上演一場驚心動魄卻無聲的電影,
少年報出了自己名字:“阿爾濱,西區。”
說完這句話,遠方的門外陸續進來幾個燕尾服的人,燕尾服将剩下的人帶走,包括時庭。
時庭一言不發,帶走時庭的管家覺得時庭可能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沒有搭話,但時庭實際在暗暗在記着回去的路。
等他回去才發現自己有一個小房子,像是他以前讀書的宿舍,不過是一個人住,裡面洗手間廚房很齊全。
這個屋子他有一些電子設備,他嘗試了一下,發現這些東西他都能人臉解鎖,他松了一口氣。
經過了一通宵的晚上,他終于理解這個令人無語的世界。
人生來就注定好了命運。
有人生來就是尊貴,有人生來就是貧賤,而時庭他們既不介于尊貴,也不介于貧賤,他們無法給自己訂下價值,他們是貴重的撫慰藥劑。
生來就注定在白塔,隻有被選擇的權力。
他們是omega,生來已經注定命運。
據說他們柔弱可憐,隻有富饒的白塔能提供他們的一切,不然他們在混亂的世界是無法存活的,除非被人選走,有一個強者來保護他們。
時庭捏了捏自己柔弱的胳膊,這具身體,還确實不太行,不過巧合的是,在這個世界,他也叫時庭,而他現在十六歲。
相同的容貌,相同的名字。
時庭突然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他總覺得他來到這個世界不是巧合。
好在這具身體柔弱,卻年輕,一夜未睡沒有特别的勞累,第二天還要繼續上課,他請了假。
老師耳聽八方,早就猜到了時庭難受,準許了時庭的假,但在老師準許之前,時庭已經離開了,他背好了行囊,等他躲開所有人的視線的時候,竟然在白塔的門口看到了阿爾濱和諾拉。
相遇的時候,時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阿爾濱和諾拉認識。
他們都是西區的人,認識也不足為奇,但一起逃跑就耐人尋味。
諾拉:“我遭小人了。”諾拉用時庭的話回他。
阿爾濱:“我犯了點小錯。”阿爾濱言辭簡短。
他們說完自己的理由看向時庭,時庭頂着兩人的目光,說:“我隻是不想在這裡待着。”
這裡全是這具身體的熟人,他待下去指定露餡。
時庭咳了兩聲:“我向往自由。”
三人短暫的結成盟友,時庭問諾拉:“你們認識多久了?”
諾拉正在開鎖,她随意回了一句:“阿爾濱是我學弟,平常都在實驗室,要不是這一遭,我還不能認識他。”
謊話。
時庭心裡想,但他沒有指出。
叮的一聲,鎖開了,諾拉黑客技術很強,矗立于此一百餘年的白塔,數方勢力想要入侵的地方,就被一個白塔中柔弱孤傲的少女這樣輕飄飄解開了。
當然時庭不懂這個舉措的意義,阿爾濱是不在意。
諾拉幹過很多回,都習慣了,他們三個人出去了。
諾拉望向遠處,今日霧氣蒙蒙,卻能看見太陽,它靜靜立在白塔身後,露出模糊不清的道路。
諾拉語氣決然:“走吧。”
她利落的換上了便服,一副這一套流程已經做過很多次的模樣。
阿爾濱換起衣服沒那麼流利,但也能看出來他的決絕。
他們走了很久,到了外面,這裡和其他的城市類似,高樓大廈。
諾拉:“我要去極北之城,隻要那裡,可以暫時逃避白塔。”
時庭說他也要去那裡,諾拉看向阿爾濱,阿爾濱說自己自然也是去那裡的。
他們到了某處,時庭則說自己有點事,他需要辦事。
在等待的過程中,阿爾濱突兀的說:“那現在隻有一個問題,我們怎麼逃避追捕。”
諾拉剛想說什麼,卻聽到飛機的轟鳴,白塔的人發現有人失蹤了。
是了,一個人還好,三個人同時失蹤目标太大,諾拉心裡一沉。
時庭卻不知道從哪開過來一輛車,對諾拉和阿爾濱說:“上車。”
兩人縱身一躍,立刻上車,但諾拉心裡仍是沉着的,白塔的人有飛機,無論怎麼逃,都是無法逃過天上的眼睛的。
況且現在自動駕駛速度不快,時庭現在這麼做,也隻能延緩他們被捕的速度,改變不了任何結局。
時庭卻說:“黑客小姐,你現在系好安全帶,麻煩你入侵一下飛機裡面的系統,我剛才記住那個飛機的編号了。”他說完之後将一個紙條扔了過去,上面是用鉛筆寫好的一列數字,字迹清晰,整齊的像是阿爾濱剛梳好打上發蠟的頭發。
諾拉和阿爾濱立刻系上安全帶。
時庭已經搞明白如何從自動駕駛改成手動駕駛,他一腳油門下去,車如同離弦的箭一向迸射出去。
諾拉覺得多虧了安全帶,才不至于讓手中的紙條飛走。
諾拉拿出設備,好在時庭來的快起飛了,還保留着一定的平穩。她通過飛機的編号控制了飛機,諾拉輕輕按了一個按鈕,飛機從天空墜落,在還差數米的時候,飛機平穩的落地,但飛機上的人卻再也沒辦法追捕他們了。
時庭開了又大概十多分鐘,他們到站了,是一個港口,諾拉下車第一件事就是吐了。
飙車玩電子設備,簡直和嘔吐是絕配。
時庭遞過去一瓶礦泉水,諾拉罵了一句,還是接了過來。
時庭将車還了回去,租車的人還誇時庭開的快,感覺借車前後也沒過多長時間。
時庭天天飙車,雖然感覺有些不适,但不影響。
郵輪即将起航,黑客小姐已經訂好了船票,三人順着人潮上去了。
這艘郵輪很大,高約幾十米,上面是數不清的窗戶,裡面很大,大到有餐廳,有遊戲廳,甚至有影院。
時庭找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并不算小,從窗台眺望,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他們幾乎是卡點到的,當他們進來的時候,郵輪已經開了,阿爾濱和諾拉都拿出來電腦。
時庭好奇問了一句:“電子産品不會讓他們鎖定咱們麼?”
諾拉說:“不會,我走之前留給他們一個小禮物,他們無暇顧及我們,不過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定會發瘋一樣的找我們。”
時庭輕笑:“真的這麼刺激麼。”
諾拉:“隻會更刺激。”
他們折騰了一天,時庭已經累了,他這具身體不是很強壯,這麼折騰很乏累。
他帶上了眼罩,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面前放了一個盤子,盤子上是有水果的面包。
諾拉坐在床邊的角落裡面,她曲着腿,正在狂敲電腦,阿爾濱正在看一本有關人體的書,他的手在一旁比比劃劃。
時庭透過窗戶,看到天已經徹底黑了,沒想到他竟然睡了一天,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肚子響了。
他拿起面前的面包,墊了兩口。
時庭身上的疲憊終于消散了,他說:“我出去看看這艘郵輪。”
兩人沒有回答,但兩人也沒有阻止。
時庭走在這座錯綜複雜的郵輪之中,這裡面大部分的人都是為了旅行的,他們欣賞海上的風光,欣賞沿途的美景,也在郵輪上進行秘密的交易。
時庭在酒吧路過的時候,聽到了有人說:“聽聞他們用這艘郵輪在運送一樣貨物,聽聞這貨物是無價之寶。”
另一個人說:“這種傳言每天都有,這你都信。”
那人不說話了,時庭喝了一杯葡萄酒,他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一樣,轉身離開了這裡。
郵輪到一個景點會停上一天,以至于去往極北之城的路是十來天,這些天時庭他走遍了整個郵輪,有空的時候就去健身房鍛煉,他現在已經比之前身體素質好上太多。
期間時庭得知了諾拉給他們找的麻煩,諾拉入侵了主系統,據說負責主系統公司的人整整修了四天,并且發布了逮捕令,重金通緝造成這一切的黑客,但詭異的是諾拉的名字和相片沒有流傳出來。
所以有人諷刺公司通緝了個寂寞。
等快到時庭溜達到了最深層的時候,他聽到一聲遙遠的呼喚。
像是塞壬的海妖,充滿勾引的誘惑,仿佛他的妹妹出現在他面前,可憐兮兮對他說:“哥哥,我想活着,可我也想你活着,我們背叛Alex吧。”
他冷眼看着妹妹,可妹妹眼睛帶着一層水霧,時庭想勾起譏诮的笑,但很快他壓平的嘴角,他不記得自己的情緒,隻聽到自己的聲音:“好。”
等他妹妹說我們終于逃過一劫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的蹤迹暴露,妹妹楚楚可憐。
時庭終于不想演了,對這個從小一起生活的“妹妹”說:“Alex,戲耍人真的很有意思啊。”
她妹妹,也就是Alex這才真正的震驚:“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明明我裝的很好。”
時庭:“是啊,養父母怕我發現這個秘密,你從來隻住在二樓,你永遠有數不清要學的東西,而我,也要被迫訓練,我們也隻有上學和吃飯的路上才能遇到,當養父母去世,我們才像個正常的兄妹有所接觸,可養父母的本事,我也是繼承了一些的。”
他“妹妹”突然笑了,目光卻有些遺憾:“原來哥哥你對我的印象隻有這些了麼。”
時庭被Alex反問住了,難道他們還有别的事情麼,他“妹妹”說:“我有一次被人欺負,哥哥你把他們揍了一頓,當然,我确實沒什麼危險,哥哥你隻是順手而為,不過你根本沒發現你救得是自己的妹妹吧。”
時庭不想繼續和Alex糾纏,他不想被困在從血液就繼承的責任之中。
他踏出了門,遠方有車輪刹不住的聲音,那個車沖着Alex的方向,這是故意的,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時庭沖向了Alex。
他聽到了Alex癫狂的聲音:“哥哥,你是我的,我不允許你這麼離開我,你給我睜開眼。”
随後他便來到了這個世界。
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笑他自以為活得聰明,卻沒想到被自己的妹妹戲耍,甚至到最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妹妹其實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