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心月循着貓叫,回到外院。遠遠望見換回自己衣服的藍山雪隐匿了身形,綴在一個書生模樣的少年人身後。見她出現,招呼她跟上。
鄭柏新從王府出來,腳步匆匆,朝着青蕪街槐花巷走去。照常從巷口藥鋪提了藥包回家,打開巷子盡頭的院門,老爹躺在屋裡睡着。
鄭柏新進屋換了衣裳,出來又進小廚房,麻利地搬出爐子,煮水煎藥。
藍山雪與樓心月推開院門,鄭柏新聞聲探出頭,一見是兩個陌生人,“你們是誰?有何貴幹?”
藍山雪道:“我們是京兆府的衙差,你是鄭柏新吧?我們有幾件事要問你。”藍山雪從懷裡掏出塊牙牌,遞出去。
鄭柏新見這二人身着常服,其中一人還是女子,半信半疑。走出來接過牙牌,仔細一瞧,果然是京兆府衙役的身份牌。
他将牙牌還給藍山雪,回道:“你們要問昨夜畫院文院長被人殺害的案件嗎?我聽說了。我雖是畫院學子,卻一直住在家裡,并不曉得昨晚畫院裡發生的事。”
樓心月打量院内,問他:“你家中有些什麼人?”
鄭柏新指指正屋,“隻有我和父親二人。”
樓心月又問:“你在煎藥嗎?你父親生病了?”
鄭柏新神色黯然,默不作聲。
藍山雪道:“我們是來問你上林雅集賣畫之事。”
鄭柏新心中一驚,竭力鎮定心神,“畫院選拔我進雅集作畫,賣畫之事也是畫院做主。”
藍山雪點頭,“你畫了幾幅畫?”
鄭柏新心神大亂,脫口問道:“為何……如此問我?”
藍山雪道:“另一副畫呢?”
鄭柏新身子發抖,眼神驚懼。
藍山雪追問道:“你在芙蓉園中分明繪出兩幅圖,為何要将其中一幅送給真王?”
鄭柏新心神震蕩,他們如何查到此事?是真王反悔,不願再贊助我了?還是畫院知道我隐瞞的行徑,要将我攆走?
樓心月嗔道:“藍大哥,你别吓他。”樓心月和顔悅色對這少年道:“你若有難言之隐,我們可以幫你。”
鄭柏新穩住神智,心中又生狐疑,官差為何會說幫自己的話?不由再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樓心月無奈,遞出自己的牙牌。鄭柏新再次辨認,的确無誤。那是京兆尹委托風花雪月辦案時,給他四人配備之物,自是不假。
“令尊因何而病,可以告訴我嗎?”樓心月柔聲道。
鄭柏新垂首半晌,道:“家父原本也是位畫師,熟知各類顔料。與我相依為命多年,教我從小作畫。三年前,我初考入畫院,家父去為嶽勝山的一位老道長采礦煉丹。豈知數月後,家父被道觀送回,全身筋脈弛縱、血氣渙散,目不能視、手足不舉。”
藍山雪和樓心月啞口無言,與他同悲。
鄭柏新哽咽道:“道觀說,家父因接觸伏火灼燒的丹砂日久,中毒至此。而那煉丹的老道長身子骨更不濟,已然羽化。”
藍山雪輕聲道:“于是,你為了醫治父親,小小年紀,到處籌措錢财?”
鄭柏新抹一把淚,“隻要能讓父親活着,我做什麼都可以。幸得真王賞識,三年來,一直買我的畫,能讓我維系家中用度,繼續求學。”
藍山雪道:“但你賣給真王的畫,落款卻是他的名字。他以畫才揚名天下,你卻埋沒自己的才華,也得不到應有的聲望,實在可惜。我願為你籌措銀兩,助你養家糊口,醫治令尊。你不要再去為他人做嫁衣了。”
鄭柏新道:“多謝公差!我可以憑手藝養活自己和父親,不用再求他人。真王從未折辱過我,我能有如今的日子,已是萬幸。”
樓心月道:“哪一日真王若看中别人的才能,換一個畫師替他作畫,你到時又該何去何從?”
鄭柏新愣了一瞬,卻道:“那便是我命當如此,怨不得别人。”
藍山雪氣道:“你真是執迷不悟啊!”藍山雪一時氣結,見這小畫師冥頑不靈、自輕自賤,藍山雪憤而離開此院。
樓心月看鄭柏新身衫單薄,孑立小院中,心中歎息,這便是人各有志吧!樓心月也轉頭離開。
英王府外,蕭淩風打開白瓷瓶,招呼傅花卿捂住口鼻。片刻之間,英王府角門的守衛同時栽倒。
傅花卿道:“我在這府上,倒有一位舊識。”
蕭淩風揶揄道:“莫非是英王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