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花卿一張無須白面瞬成關公色,“你莫毀我清譽。”
蕭淩風道:“那我去外院查探,不打擾你叙舊。”說罷,腳下生風,眼見着人快沒影了。
傅花卿急道:“一會你也來看看我的舊識。”
卻見那耳尖之人在遠處起手随便揮揮。
英王府上常年供養着一位京城有名的老畫師,綽号白石翁。市井間偶有他的畫作,雖算不得上品,無多少新意,但其畫功細緻,畫風穩健。蕭淩風便是奔他而來,欲知他是否藏拙,亦或與郎楚意相識。
王府外院有座翠微園,白石翁便住在那裡。翠微園中翠微樓,是英王兒子們修習畫技之處。英王發妻早逝,未留下子嗣。妾室不少,子女足有十多個。
作畫之所本該清幽甯靜,此時的翠微樓中卻人聲熙熙。
每層三面牆上挂有巨幅長卷,堂中擺放了數個桌案。桌前有人作畫,有人品畫。有人嬉鬧,有人彈琴。
蕭淩風在窗外輕“咦”一聲,英王竟是懂畫之人!
隻見他與一老翁踱步到任一案前,對畫中圖景指指點點,品評優劣。畫山畫人之要則,皴法之區别,畫面經營、設色的效果,他與那老翁皆能說得頭頭是道。
蕭淩風暗想,想必這便是英王能從兒子中培養出英才的原因吧!
蕭淩風攀在樓外,自三層樓上看到被傅花卿提到的英王第七子宋若恒。蕭淩風辨畫之能不差,記憶甚佳,一眼便認出上林雅集義賣場上,《柘枝舞金鈴圖》的風格,與眼前這位年輕人的畫風冥若合符。
宋若恒身邊有一瘸腿老仆,為他端茶倒水、洗筆研墨。那老仆不經意瞟一眼樓外,蕭淩風心生警惕,這位老仆竟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英王要求兒子們每日完成指定習作,才可離去。宋若恒很快畫完堂中彈琴的樂伎,交稿後,帶着老仆徑自出樓。才方走到樓外,便聽到不遜之言:“有爹沒娘的賤種,畫得再好有什麼用?癞蛤蟆妄想登天,做夢去吧!”随之一片笑聲。
笑聲方興,便聽得“哎呀”一聲痛呼。蕭淩風定睛看去,那出言不遜的華服公子一手捂着腦門,怒喝道:“又是你!”
隻見宋若恒身邊的老仆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在掌心掂掂。
華服公子氣急敗壞道:“你給我等着!”匆忙捂着頭,帶着自己的小厮們跑出翠微園。
宋若恒歎口氣,扭頭對老仆道:“走吧!”
二人也離開翠微園。
蕭淩風見樓中人未散,先去尋了白石翁的住所。此處隻有三間廂房,白石翁一人居住。地下踏實,無機關樞要。四面薄牆,無隐人之處。廂房裡有幾幅挂畫,梅瓶裡也有數卷。蕭淩風一一打開,皆是白石翁的舊作。果然畫功平平,一如外界所言,連宋若恒都不及。
蕭淩風在翠微園中又耗了小半個時辰,翠微樓中諸人盡皆離開。蕭淩風摸進樓中,忽聞近處有人說話:“在找什麼?”
蕭淩風大驚,循聲看過去,卻見那宋若恒的老仆施施然坐在堂中圈椅上,把玩一隻酒杯。
蕭淩風心知遇到強敵,轉身欲飛出樓外,身後一道雄渾掌風拍向後心。蕭淩風身子一矮,遊魚般貼地滑開,一隻轉着圈的酒杯擦身而來。蕭淩風側身翻滾,避過酒杯。
那老仆笑道:“不錯!”從胡床上跳下,倏地飄至蕭淩風眼前。
“前輩,且慢!”蕭淩風腳下閃避,一邊出掌抵擋一邊道。
“你來做什麼?”老仆步步相逼,掌法密不透風,鎖住蕭淩風周身要害。
“晚輩并無惡意,隻為尋找一件遺失之物。”蕭淩風邊打邊道。
“誰丢了東西?怎敢來王府搜尋?”老仆隻用一隻手便把蕭淩風逼得在廊庑間縱跳躲閃。
蕭淩風見老仆咄咄逼人,自己決然打不過他,又怕他亂喊招來王府護衛隊。英王府有如此高人坐鎮,必然今日無功,還是盡快脫離王府為好,日後再想别的法子查探。或許傅花卿的舊識能幫得上忙,也不知他現今在内院查得如何。
電光火石間蕭淩風拿定主意,不欲與那老仆再做糾纏,袖中灑出一蓬金針,頭也不回飛出樓去。
老仆雙掌旋出渦流,将金針卷入,化解掉勁道,收歸掌心。
蕭淩風向園外奔去,花林中那老仆又現于眼前,笑道:“别跑了,你果然是藥王谷弟子。”
蕭淩風心中一涼,完了!又被人認出師門了!
“老朽唐問天,與你藥王谷有些淵源,你這手金針封脈絕技,老朽有幸見識過。”
唐問天報上真名,蕭淩風心神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