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入學日是一個周六,早上10點,大學城已經被塞得水洩不通,私家車公交車客運車糊塗地擠成一堆,一寸一寸地緩慢移動,竟奇迹般無人按喇叭。
地鐵口有各大學校的學院派出來的志願者做接應,公交站台上擠擠攘攘,一輛滿載乘客的公交車還未徹底停下,摩肩接踵的學生和家長一股腦地上前把前門圍成密不透風的城牆。司機對此司空見慣,沒有第一時間打開前門,而是打開後門下空一整輛車的乘客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前門。
這時,誰也顧不上誰,一窩蜂地你推我我擠你的戲碼上演,現場咿呀鬼叫,“後面的人别踩我鞋,要掉了。”
“爸爸媽媽,你們拿行李先擠上去。”
“我草,我為什麼要在開學當天出來玩,别擠了,煩死了。”
……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愈發高漲,但也隻是一聲比一聲高而已,該混亂還是混亂,密密麻麻的人頭無規律地湧動,一輛空車在十分鐘内再次被塞得滿滿當當。
司機不慌不忙地打開保溫杯,喝一口出車前泡好的綠茶,仔細嚼碎茶葉,品嘗其中清香的味道,最後一呸,吐在窗外。整個品茶流程中,司機沒有分一眼看互相推搡的乘客,似乎見怪不怪。直到上無可上後,司機眼急手快地關上前後車門,防止車下懊惱沒擠上車的新生膽大如雷地貼上來,這時他才吼起嗓音提醒,“上不了車的同學等下一輛,後面還有車。”一語完畢,原本輕盈的公交車再次變得笨重起來,一臉生無可戀的司機轟轟烈烈地擠進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流當中,獨留剩下的懵逼、煩躁的學生在站台上跺腳。
蘇雲為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她也不例外,跟随車流一起塞車,何宥鳴開車來到大學城地鐵站後,便再也開不動了。
她想想自己昨晚收拾好的兩個大号行李箱,咽了下口水,幸好她沒有推卻何宥鳴的好意,同意他開車送她來入學。小三黑在後座規規矩矩地趴着,不喊不叫,甚至對外面混亂不堪的場景無動于衷,全程在閉目養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這就是新生入學嗎?太可怕了。”蘇雲為後怕的感概,雖然大家一起塞車,但她明顯比擠公交的學生更幸運,全程安然無恙地觀賞大學城每年一遇的大混戰中。
何宥鳴倒是冷靜,相比蘇雲為拍拍胸脯的自我安慰,他饒有興緻地觀摩車接車送的私家車以及亂成一鍋粥的公交站台,“他們挺有活力的,即使被擠得怨聲載道,但沒人會為了發洩怒氣大打出手來惹事,混亂中帶着安穩,估計隻有大學城才有的景象。”
他看向還在一臉好奇觀望的蘇雲為,“期待你的大學生活嗎?”
“還行吧,不知道宿舍是怎樣的,課程難不難?”蘇雲為瞄了一眼導航上的路線圖,随着穗市大學公交站的距離越來越近,蘇雲為自此終于體會到一點忐忑不安的心情,迷茫中帶點些微的期待。
何宥鳴沒有安慰她“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的話語,他看向前方車水馬龍的道路,兩邊的馬路栽種一排排芒果樹,樹影憧憧,枝葉淩亂地投影在蘇雲為的臉上,好遮蓋住她臉上露出的愁容。
“你可以随時發消息或者打電話給我……”蘇雲為轉頭,眼睛亮晶晶,剛辦完離職手續的她立刻去‘老地方’理發店重新折騰一個新發型,一頭卷發拉成利落的直發,整個頭發挑染了一絲絲紅色的發色,十分的嚣張跋扈。
他舌頭一轉,“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一時适應不來學校的生活,隻要發消息或打電話給我,我會立即帶上小三黑來看望你,以解你的相思之苦。”說完,不忘轉頭示意後座的小三黑,可惜小三黑因為無聊地被拘在一隅之地,早已會周公,舒坦地打小呼噜。
蘇雲為用手抵着窗戶撐起額頭,微微笑道:“行啊,就這麼說定了。”
大學城公交站距離穗市大學公交站隻有15分鐘的路程,愣是開足半個小時才慢悠悠地到達目的地,放下一車的乘客,司機疲憊地靠在駕駛盤上,準備開啟下一輪人車大混戰。
何宥鳴随意找個停車位,一手牽住被吵醒美夢眼睛還沒完全睜開的小三黑,另一隻手拖着蘇雲為将近二十公斤重的行李箱,而蘇雲為吭哧吭哧地跟在身旁。周六的穗市大學,皆是絡繹不絕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
小三黑從下車開始變安分守己,沒有橫沖直撞,沒有呲牙咧嘴地吠叫,沒有纏住過路的學生嗅聞,不吵不鬧甚是乖巧。蘇雲為一直覺得小三黑是一條狗精,它知道在什麼樣的場合該有什麼樣的行為舉止。
學生們沒有因為一條黑狗的出現而驚慌失措,他們習慣學校出現的各種流浪動物,隻要不咬人,它們的出現是無傷大雅。有些學生甚至在路過他們時,會揮揮手表現出善意,這些善意給予對象是小三黑,而不是他們,甚至還有幾聲響亮的嘬嘬聲夾雜其中吸引它的注意。隻是小三黑是一條老練的狗,見慣大場面的它全部不為所動。
幾個拖鞋黑短褲白體恤的學生路過感慨,“穗大也是出息,有拖家帶口送來開學,竟然還有寵物狗來送學。”
一家長左右手不得閑地拖箱拎行李袋,也沒忍住擠擠身邊妻子啧啧道:“這學校可以啊,還有盲人學生呢,看那條導盲犬,多乖。”
雙眼視力5.0的何宥鳴當下有點不知所措,思量一番後,最後決定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一旁的蘇雲為則是偷摸笑,還趁機打量何宥鳴尴尬的表情。何宥鳴可以從餘光中窺見蘇雲為略帶幸災樂禍的神情,這使得他更加無奈。
拖着沉重的行李,來到宿舍架空層交完資料,做好入學登記,便是搬行李收拾宿舍。
拿好住宿通知書後,蘇雲為頭疼地看着鑰匙上貼的标簽,“七樓,有電梯嗎?”
“沒有電梯,全部走樓梯啊。”身穿藍色工作服的宿管站在大門口大聲地回複另一個瘦弱女生的詢問,“你要是搬不動,在這裡等一等,學院有安排志願者幫你們搬行李。”
“家長可以一起進,但狗不能入内啊。”宿管一雙犀利的雙眼四周掃視可疑人物,小三黑緊貼何宥鳴的褲腿規矩地坐下,似乎在迷茫為何倆人突然站定不動。
“我的狗可以暫時放在宿管辦公室裡嗎?它不咬人的。”蘇雲為指指大門左邊偌大的休息室,用商量的語氣讨好地問對方。
宿管猶豫幾秒,才開口,“行吧。”她掏出鑰匙,上下打量仰頭看向她的小三黑,看不出危險性後,才爽快地開門,“你們要栓好它,别讓它掙脫繩子跑出來。”
蘇雲為感激道:“我會的,謝謝你。”
宿管笑着打趣他們,“我在這做了三年宿管,第一次看到有學生帶寵物狗來辦理入學,也是稀奇。”
“這狗和我比較親,怕它不适應分離,所以帶它來看看。”蘇雲為撸了一把乖巧的狗頭,依依不舍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