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她遊曆在外,心裡時時刻刻牽挂着的是那些悲痛和傷懷,叫她無暇顧及它事,直到如今,聽黎光這麼一番抱怨,忽而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種悲哀。
足足半年有餘了,天下人沒見過太陽,修仙者更沒看到過前路。
她看到蘭淨秋那副巋然不動的神情,卻仿佛能從中窺見一二分的難過。
他大概是最不能見這一切的,分明他從前樁樁件件都是為了天下人有坦途。
他四處奔波,又日夜接見求教者,不知平息了多少亂事。
卻因一場不知緣由的死亡,不僅取走他的性命,險些徹底抹殺他的存在,又叫他從前的努力付諸東流,叫他做出的一切,毀的比那輝煌的九天神殿還要徹底。
風波起兮斷日輝,長平道碎兮今重回。
所以他迫切有此行是為了什麼?
大約真是為了還生吧。
“哎,要不要玩個小遊戲?”黎明沒蔫一會兒,不知他的腦瓜是怎麼琢磨的,又想起了新主意。
“坐着也是坐着。”他從兜裡不知怎麼的就掏出來幾張紙片,“我從前最愛玩這個,來來來,一人一個!”
那紙片被疊的嚴實,挨個分到幾個人面前,連飄飄渺渺的蘭淨秋也被分了一個。
“什麼小孩子把戲?”甘慕青二指拈起來,仔細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是猜紙嗎?”軒轅長清突然出聲。
“嗯?知己啊!軒轅姐姐!”黎光兩眼放光,沒想到這會兒還能碰到人認識。
他眉眼彎彎,“看不出來,軒轅姐姐你還會玩這個。”
軒轅長清沒說話,莫名也笑了一下。
是慕容疏月愛玩,這邊兒卻沒人有閑心陪她,到底隻有她陪她玩。
如今竟還能再玩上一回,要是慕容還在,必然有她的調侃。
“來來來,既然這樣,軒轅姐姐肯定要參加了,我哥肯定陪我,那……”
他跳過甘慕青,直接眨巴眼睛去看蘭淨秋。
路途無聊,看不得風景,想不得舊事,打發時間自然再好不過。
蘭淨秋輕輕點頭,答應了。
他頭頂的桃絨冠輕輕晃了晃,叫人看了有點手癢,但誰也不敢膽大包天上手去碰。
“太好啦!”黎光這下知道穩了。
“那我來說玩法,這紙上能寫字作畫,用的是簽咒,你們可能不太知道,這是黎家的一種術法,能叫紙上的東西随機變換。”
這原本是抽取死士的法子,後來漸漸沒了傳承的死士,也就淪為孩童玩樂的把戲。
“然後呢?”黎明還是頭一次參與這遊戲,原來他忙于功課,把各類書冊往腦袋裡記的時候,黎光就在外頭玩這個。
“然後每個人心裡想個東西,寫到紙上去,捏緊紙張,等微微發熱,術法就生效了。
這時候打開紙條,可以輪流問其他人有關紙上内容的一個問題,不許直接問紙上是什麼,答的人不許偏離内容,也不許直說。
這樣,如果有人猜中,猜的人可以問被猜者一個問題,或是叫對方為他做件事。”
黎光連說帶比劃,還不忘補漏洞,“這件事得是當下能做的,不許拖欠。”
他小時候跟個賴皮玩,對方輸給他的靈石足足二百,偏偏當時忘了說,那賴皮拖到現在都沒給,還故意氣他,說要等死了再給他。
“都明白了嗎?”
把戲簡單,自然沒有不懂的。
于是這一輪就開始了。
幾個人低頭都往紙上寫字,蘭淨秋手上沾墨,盡力寫了幾個大字,然後揮揮手,那紙竟自己顫顫巍巍的折了起來。
真是世事不饒人呐,黎光想,這樣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也能有一天連張紙也折不住。
幾個字而已,很快,幾人都折好了。
紙張微微發熱,而後涼了下來,又都依次拆開來。
“誰先問?”甘慕青看了眼紙上的東西,莫名有點嫌棄。
“我先我先!”黎光又争又搶。
他提議的遊戲,自然幾個人也讓他一回。
于是這傻小子環視一周,盯上了甘慕青,“嘿嘿嘿,你是狗屎!”
甘慕青臉色驟黑,“我就說這麼惡心的東西隻有你能寫出來。”
“哈哈哈哈哈,一個問題!”黎光才不管他,他一眼就看出來甘慕青的嫌棄,哪能猜不到他拿的就是自己那張。
盡管對方不太光彩,但甘慕青也算願賭服輸。
“問吧。”他伸手撥了撥卷發,也不知道一個泥人究竟有什麼亂的。
“你犯過殺孽嗎?”
甘慕青緩緩飄來眼神,刻薄的很,“嗯。”
完了,黎光握着手裡的泥片,他的蔔物真的出錯了!
“你沒撒謊吧?”他實在不甘心,也不敢信,“你别覺得為了面子就胡說啊!”
甘慕青頗為奇怪的看他一眼,“有殺孽很驕傲嗎?”
黎光啞口無言。
“算了,你來開始問吧!”
甘慕青斜他一眼,“本就該我,倒像是你賜的,少爺病。”
黎光敢怒不敢言,忍了。
甘慕青看了一圈,最後還是停在蘭淨秋那裡,“敢問,紙上可有金黃之物?”
黎光被自己帶偏,險些以為他在說糞,及時甩了甩腦袋。
蘭淨秋沒說話。
問話的人有些急切了,偏黎光還在沒眼力見的甩頭,“沒問你,光頭,把你的神通收收。”
黎光猛停,頭發還亂着,再怒,并忍氣吞聲。
蘭淨秋依然沒出聲。
問的人終于徹底按耐不住失落,“尊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