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迷修窩在沙發上睡了過去,身前茶幾上擺着放涼了的粥,看樣子是昨晚幸免遇難的一盒速沖粥。
雷獅挑了挑眉毛,脫下外套丢到一邊,帶着一身潮氣走到了安迷修身前。
熟睡的人毫無察覺,微微張着嘴,睫毛蓋住了碧色的雙眼,安靜的樣子意外的順眼了許多。
雷獅實在厭煩從安迷修嘴裡冒出的那些天真愚蠢的話,倒是希望安迷修能一直乖乖閉嘴當個擺件就行。
“唔……雷獅?”安迷修被靠近的濕氣刺激,輕微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雷獅彎腰拿起那碗涼粥吃了一口。
安迷修連忙坐直身體說:“隻倒了水,我也嘗了口,應該沒問題。”
雷獅咽下粥,還好,是正常味道。心裡覺得好笑,嘴上卻要道:“說了不準你碰廚房,嗯?”
安迷修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不服氣道:“以後不會了……”
雷獅笑了一聲,沒跟他繼續計較這些,吃完粥就要回房間,卻被安迷修抓住了手腕。
“還在疼嗎?”他關切地問了一句,神色間都是真心的擔憂。
雷獅呼吸一頓,胸口像是被針尖紮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有些惱怒。他反手抓住安迷修的手腕,将人甩開,嘲笑道:“行了吧,還不是因為你太弱的原因。”
安迷修臉色一僵,低下頭捏緊了拳。
氣氛一時凝固,就在雷獅以為安迷修要放棄和他好好講話的時候,安迷修卻擡起頭認真地說:“我會努力變強的,雷獅,我們現在是同伴。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讓我幫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自己承擔。你還有我。”
雷獅愣了愣,心情複雜地盯着安迷修半晌,捏了捏眉心轉過頭,道:“你對誰都這麼講話嗎?”
安迷修茫然道:“嗯?沒有啊。”又補充道:“主要我在醫療院,也沒有什麼朋友。”
“朋友……”雷獅咀嚼着這兩個字,突然笑出了聲。
隻是這笑聲聽起來不怎麼友善。
“安迷修,你把我當朋友了?”
安迷修毫不猶豫道:“是。”
雷獅起了惡趣味,雙手抱臂居高臨下的看着安迷修,充滿譏諷道:“可是我沒把你當朋友啊。你管得太多了,安迷修。況且——我根本不需要一個弱雞當朋友。”
總是這樣,安迷修竟然一點也不意外雷獅的反應。從一開始他就不指望能從雷獅的嘴裡聽到什麼好話。
“我把你當朋友,不需要你的同意。”安迷修站起來和雷獅平視,平靜道:“不論你怎麼想,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以後使用力量的時候,就讓我來承擔代價吧。”
雷獅“哈”了一聲,神情玩味:“好,既然你這麼想要體會……”他勾起唇角,道:“如你所願。”
話音剛落,安迷修臉色倏然一白,痛吟一聲跪倒在地,整個人都劇烈顫抖了起來。
從手臂開始,赤金色的紋路從蒼白的肌膚下浮現,迅速爬滿少年消瘦的身軀,宛如一場無聲的淩遲。
安迷修跪在地上,意識到這是什麼後便死死咬住了牙關,竟再也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雷獅垂下眼睛盯着他,問:“如何?”
仿佛詛咒一樣的赤金光芒躍動着燃燒過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安迷修滿身冷汗,本就虛弱的身體不堪負荷的發出抗議,然而安迷修卻始終沒有喊停。
“這就是你……一直承受的……”他努力找回聲音,擡起頭看向雷獅。
疼痛刺激了淚腺,視野裡雷獅的面容被水光模糊,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能感到雷獅的視線長久的停在他的身上。
雷獅在等待他的求饒。
安迷修卻按住胸口,展現出了遠遠超出這具羸弱身軀的,驚人的意志力。
雷獅聽到安迷修破碎沙啞的聲音,在壓抑不住的疼痛中,固執的、堅定地說道:“那所有的痛苦,就由我來……”
就由我來為你承擔。
……
真是令人厭惡的發言。
雷獅沒由來的生出了滔天怒火。
他痛恨失控的事情,更痛恨不受掌控的人。
為什麼每一次,安迷修都能做出完全超出他預期的,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來?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又這麼……真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