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在混亂中被打掉,迅速被踢到了一邊。
“你在做什麼啊!!”衣着精緻的婦女顧不得形象,表情震驚又憤怒:“麗莎,你瘋了嗎?!”
“我早都瘋了!!!”女孩尖叫着推開女人,哭着說:“不要過來,我不準你再靠近一步!!”
那女人明顯是麗莎的母親,看到女兒癫狂的樣子,不得不壓下内心的恐慌,苦苦哀求道:“麗莎,我的寶貝,聽媽媽的話,我們回家,好嗎?”
麗莎隻是搖頭,她不想和媽媽講話,目光遊移着尋找安迷修的身影。
“麗莎,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但是爸爸一直很努力在尋找治療的辦法,隻要再堅持、再堅持……”
“再堅持一天?十天?還是一百年!”麗莎流着淚哀鳴:“不,我一刻都不想堅持下去了,我想死,媽媽,放過我吧,讓我死。讓我解脫!!!”
女人瞬間如遭雷擊,崩潰地跪倒在地,“麗莎,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怎麼忍心……”
“麗莎!夫人?!”
遲一步找到這裡的男人慌張的抱起夫人,又看向瘋狂的女兒,霎時心如刀割:“孩子,相信爸爸……”
“這世上根本不存在遊離症的治療方法。”
雷獅冷淡的聲音打斷了男人拙劣的謊言,他踩着枯葉走進來,兩手插在口袋裡,掃了眼一旁沉默的安迷修。
男人憤怒地轉頭對雷獅吼道:“你怎麼知道沒有!我聽人說過了……”
“那是騙你的。”雷獅滿不在乎的陳述事實,看着女孩道:“你們該尊重她的選擇。”
然而這又豈是一句“尊重她的選擇”就能輕描淡寫決定的事情?
婦人流着淚對麗莎道:“你是我唯一的孩子,麗莎,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啊。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
“媽媽……”麗莎搖着頭,痛苦的捂住了臉:“你為什麼這麼自私,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每一次,每一次病發的時候,你們将我綁起來關在地下室,你知道我看着窗外的你們有多怨恨嗎?”她哭着嘶啞的笑了起來,跪倒在地哀求:“我不想恨你們,放過我,讓我死,讓我死,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我不想活下去了……活着……太痛苦了啊!!!”
如果真的有英雄存在,那就請拯救現在的我吧。
這是我……最後也是唯一的願望。
砰——
槍響突然響起,刹那終結了所有的聲音。
雷獅身上的雷光消散,他猛地轉頭看向安迷修,難掩錯愕。
安迷修舉着槍,臉頰上沾着幾滴飛濺而來的鮮血,神情是混合着悲傷的溫柔。
——無論什麼願望,我都會為你實現。
少年柔和的嗓音在耳畔響起,麗莎瞪大眼睛晃了晃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視野中最後浮現的,是安迷修溫柔的表情。
謝……謝謝你,大哥哥。
她幸福的合上眼,終于得償所願,長眠在了死亡溫暖的懷抱裡。
“不……不……麗莎……啊啊啊啊啊啊啊麗莎……!!!!!!”
女人凄厲的哭喊響徹天地,她撲上去想要抱住女兒倒地的身體,卻被一隻手從背後敲暈。
“你做了什麼,你這個惡魔,惡魔!!”男人目眦欲裂,仇恨的怒火燒穿了他的理智,在這一刻他幾乎忘記自己身處何處,就要沖上去殺了安迷修,“我要你償命!!”
雷獅上前一步擋在了安迷修面前,淡淡道:“清醒一點,想被管理局發現你們私藏遊離症患者嗎?”
“什……”
“你該慶幸我布置了結界,我建議你立刻處理現場,防止被其他神侍察覺。”
男人如同被冷水澆頭,瞬間動搖。他沒了女兒,但還有妻子,還有朋友,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瘋狂。
理智逐漸回籠,他雙目通紅的死死瞪着安迷修,過了一會,才踉跄着去為麗莎收屍。
雷獅轉身握住安迷修冰冷的手腕,才發現他的手心裡都是血迹,旁邊的花架上生着遍布荊棘的玫瑰,想來是不小心握住花架被倒刺弄傷的。
雷獅“啧”了一聲,從他手裡拿下槍丢到了昏迷的女人身旁,道:“可以回去了,安迷修。”
安迷修點點頭,默默地看了眼這一家人的身影,在他們背後深深鞠了一躬,和雷獅離開了巷道。
風很冷,傷口的血很快就不流了,隻是安迷修的臉上還沾着血痕,十分引人注目。
雷獅脫下外套罩在他頭上,用手指抹開了少年臉頰上的血點。
他突然問:“後悔嗎?”
安迷修怔了怔,才反應過雷獅指的是什麼,便輕輕搖了搖頭:“……不。”
“他們會恨你。”
“我知道。”安迷修低聲說着,眼裡又一次浮現出了沉重的悲憫。“可那是麗莎的心願。如果不是我來做,總有一天麗莎會自己動手。那時候,他們能恨的就隻有自己……憎恨自己的感覺,并不好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憎恨自己的感覺,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眼睜睜看着悲劇發生的憤怒,以及拯救不了任何人的絕望。
最折磨的便是自己誰也無法怨恨,隻能在無止境的自責中内耗崩潰。
雷獅沉默了下來,片刻後,才道:“那你就讓他們憎恨你?”
“是。”安迷修擡起頭看向天空,“痛苦和仇恨由我來背負就好了。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
“……”
雷獅别過頭,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