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迷修回到第一區的時候,伊甸正處于新年的狂歡中。持續十幾天的大雪終于停息,耀日高懸于天,陽光照射在皚皚白雪上,為整個城市蒙上了一層溫柔的暖光。
各色風鈴挂滿大街小巷,有風拂過,便響起一連串清脆的叮當聲。街上的行人都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以歡聲笑語勾勒出了一個不真實的樂園。
安迷修候在管理局四層會客室中,望着窗外的景色,想起第七區的境況,神色一陣黯然。他想的太入神,一時沒有注意周身情況,直到聽到一聲咳嗽,才恍然回神。
丹尼爾站在門口,微笑道:“你找我有事?”
安迷修點點頭,随後斟酌道:“丹尼爾大人,您對第七區現在的狀況,有多少了解?”
丹尼爾沒有說話。他負手走到安迷修旁邊,望着窗外,過了會才道:“安迷修,我明白你想說什麼。”
這話便代表他十分了解。安迷修微微瞠目,繼而急切道:“丹尼爾大人!既然您知道,那為何還不盡快任命新的權杖前往?”
丹尼爾歎了口氣,道:“安迷修,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我雖然是代理王冠,但實際能做的極其有限。任命轄區權杖事關重大,必須要取得所有權杖的同意。然而各區自治已久,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想要達成共識是件很難的事情。況且,第七區的内部勢力也不容小觑,要是處理不當,就等同将七區所有人推入火坑。”
這種複雜的政治鬥争遠不是局外的安迷修能夠立刻理清的,他幾次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
丹尼爾看了眼時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七大轄區是一體同制,如今雷獅下落不明,沒人希望第七區繼續混亂下去。放心吧,今天的會議就是為了此事,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安迷修沉默片刻,澀然道:“……好的,打擾您了。”
他終究沒有說出雷獅就在第七區的事。
丹尼爾離開後,安迷修盯着枝頭刺目的白雪,又一次、又一次被深深的無力感籠罩。
他伸出手抵着冰涼的玻璃,緩緩收緊五指,閉上眼靠在窗上。
這時,有人輕輕敲了敲門,在外問道:“有人在嗎?”
安迷修怔了怔,收拾起情緒,揚聲道:“請進。”
會客室的門小心翼翼地被推開,一張熟悉的面容從門後探出來。
安迷修訝然道:“溫蒂小姐?”
“真的是你啊!”溫蒂露出了驚喜的表情,閃身進來關上門,興沖沖道:“我聽他們說的時候還不信呢,沒想到是你來找丹尼爾大人。安迷修,好久不見!”
安迷修緩和了神色,道:“是好久不見了。”
溫蒂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安迷修低落的情緒,眨了眨眼,活躍道:“對了,你寄回給我的衣服我收到啦。洗得很幹淨,我蠻喜歡那個洗衣液的味道,你用的什麼牌子?”
溫蒂說的就是當初借給安迷修的那件襯衫,在離開第一區時候,安迷修特意找了時間寄回管理局。隻是如今往事重提,卻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個……我也忘記了。”安迷修不好意思的說完,問:“溫蒂小姐來找我是有事嗎?”
溫蒂彎了彎眼睛,道:“沒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安迷修連忙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哈哈,開玩笑的,别這麼認真啦。”溫蒂想了想,笑眯眯道:“你現在有空嗎?”
安迷修點點頭。
“那可太好了!”溫蒂拍了拍手,邀請道:“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喝的咖啡店,難得見面,我請你喝咖啡吧。”
安迷修一怔:“這怎麼好意思……”
溫蒂立刻垂下眉眼,可憐巴巴道:“你就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嘛,之前給你添了麻煩後,我可是心懷愧疚好久的,就喝杯咖啡,也算交個朋友,好不好?”
安迷修左右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索性也不是大事,便笑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真的嗎!”溫蒂眼睛一亮,高高興興道:“那就走吧!”
外面風不大,行人道上的積雪已經被踩化,旁邊的冬青結滿了冰淩,一束束的挂在枝頭,如同一簾珠鍊。
風帶着鈴聲穿過街巷,在過去的傳說中,風鈴的聲音能夠帶來好運,同樣也是指引迷失他鄉的靈魂歸來的聲音。
哪怕是在伊甸,也有不少在審判日時候失去親友的人,于是每逢新的一年,人們便會自發懸挂風鈴,祈望着深愛的親朋魂歸故土,祈禱着新的一年能夠有擁有好運。
溫蒂道:“我聽說啊,挂風鈴的傳統,其實并不是一直都有的。”
安迷修問:“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溫蒂笑了笑,露出了遺憾的神色:“我因為資曆低,并不是很清楚當年的事情。隻聽前輩說,最開始是王冠在一次新年夜翹了跨年晚會——管理局的晚會一向是例行公事,無聊死了,要不是跟績效挂鈎誰都不樂意去。我第一次聽到時可驚訝了,原來王冠那樣的人物,也和我們這些人一樣,有不想加班嫌煩的時候啊!”
安迷修在腦裡想象了一下王冠煩躁翹班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确實有點……出乎意料。”
“對吧對吧!那可是王冠哎,總覺得是嚴肅得不得了的大人物……啊扯遠了,就是那次,王冠溜出去在街上,撿到了一個走失的小女孩,小女孩患有先天性智力障礙,應該是自己跑出來的,問她又什麼都不懂,王冠也不能就丢着人不管,隻好帶着他挨家挨戶的敲門問。”溫蒂笑着搖頭:“也不知道王冠怎麼想的,明明帶回管理局就能更簡單的找到她的家人。”
安迷修想了想,道:“也許是覺得事情不大,不必要驚動太多人……畢竟他也是翹班出來的。”說到後面自己也跟着笑了。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這樣可是個大工程了。”溫蒂道:“聽人說找了大半晚上呢!幸好小女孩能力有限,跑的不遠,最後找到那戶人家的時候,才發現那家是單親家庭。小女孩的爸爸在審判日時正在飛機上……哎,反正,挺慘的。”
安迷修神色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