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蒂接着道:“王冠送了小女孩回家後,就想離開。結果小女孩粘人,反而扒着人不準走了。”
安迷修笑道:“看來王冠很受小孩子的喜歡。”
溫蒂也笑道:“是嘛!王冠沒辦法,随手用冰晶凝了串風鈴給她玩,小女孩才撒手。”
安迷修道:“後來呢?”
“後來這事情被那家母親高興的到處宣傳,還特意将那串風鈴挂上,說是能帶來好運,也是一種祝福——你懂的,末日之中,人們都需要點信仰寄托。所以大家都紛紛效仿,在新年挂起風鈴,再往後,又陸陸續續加上了召喚亡故的親人回來這樣的祈願。就此成了一項傳統。”
安迷修眼神一暖,道:“原來是這樣。”
溫蒂吐了吐舌頭,“其實現在大家差不多都不知道這事情了,畢竟好多年前發生的,隻是每次我看到這些風鈴,都會忍不住想,要是王冠沒有隕落……就好了。”說到後面,語氣裡已滿是複雜晦暗。
安迷修聽出了溫蒂話中的失落和遺憾,默然片刻,道:“即使王冠已經不在,但你聽——”他微微一笑,望着遠處的方尖碑說:“風鈴仍然在響,不是嗎?人們不會遺忘他,而他在人們心中種下的希望,也永遠不會凋零。”
溫蒂聞言,怔愣許久,接着璀然一笑,“安迷修……這麼多年來,你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提起王冠後,說出這種話的人。”
安迷修也愣了,苦笑道:“是我說錯話了嗎?”
“不不……”溫蒂連忙搖頭,凝視着安迷修,輕聲道:“你隻是……太……”
安迷修沒有聽清後半句,疑惑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溫蒂停下腳步,笑眯眯的擡了擡下巴,對着街角一家咖啡店道:“就是這裡啦!”
咖啡店的裝修十分英倫風,似乎因為時段原因,店裡沒有其他客人。溫蒂對店主打了打聲招呼,問安迷修:“你想喝什麼?”
安迷修道:“都可以。”
溫蒂“哎”了一聲,看了眼單子,對服務員叫了兩杯藍山。
兩人坐定,溫蒂打開話匣子,道:“說起來,當時你突然暈倒,是怎麼回事啊?現在好點了嗎?”
安迷修笑道:“已經沒事了,溫蒂小姐不用挂懷。”
溫蒂松了口氣,又好奇道:“不過,雷獅閣下是回第七區了嗎?你怎麼沒跟他一起回去啊?”
安迷修一頓,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雷獅鬧出的動靜除了權杖以上,其他人基本一無所知,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曾經和死神擦肩而過。
安迷修的沉默過于明顯,溫蒂發揮了女性天然的嗅覺,遲疑的詢問了一句:“是……鬧矛盾了?”
安迷修神色變換,歎道:“很複雜……”
溫蒂看他不願多說的樣子,随即心領神會的轉移話題,道:“那你以後就留在第一區了嗎?”
“這個……”安迷修還沒想到這麼遠,正斟酌如何回答,服務員端上來了兩杯咖啡。
安迷修索性端起咖啡喝了口,贊道:“味道不錯。”就這樣避開了剛才的問題。
溫蒂也不見怪,笑道:“你喜歡這個味道就好!還要吃的嗎?他們家的點心也蠻不錯的。”
安迷修連連搖頭:“這就不用了。”
溫蒂搖頭失笑:“你這人,怎麼老這麼客氣啊?性格也……唔,太規矩了吧!看起來和年齡一點都不符合。”
安迷修啞然苦笑,“這樣嗎……”卻又一次沒了下文。
天都這樣被他聊死了,溫蒂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什麼新話題,隻好扶額道:“算了算了,喝咖啡吧!”
一杯咖啡很快見了底,期間溫蒂還不放棄的說着一些管理局内的秘聞,大都是關于王冠的八卦碎語,不知真假,但聽着倒是有趣。
原本凜然高貴的形象逐漸染上了人氣,那些隻言片語的描述中,他不再是被神化的符号,而有了喜怒哀樂,變得更清晰可觸。
安迷修一時聽得入神,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許久。
溫蒂看了眼時間,驚呼道:“哎呀,怎麼都這個點了,完了完了,我要回去打卡了!不然要被發現翹班了!”
安迷修吃驚道:“那快回去吧!我還以為溫蒂小姐今天放假……”
溫蒂眨了眨眼,“噓”了一聲:“就當我今天放假了吧!”
安迷修忍俊不禁,正準備起身離開,卻忽然心口一悸,在天旋地轉中“砰”的一聲帶翻了身後的椅子。
一瞬仿佛舊事重演,隻是這一次沒有人來接住他了。
耳畔都是鼓噪嗡鳴,溫蒂的聲音隔着老遠傳來,音節支離破碎到幾乎無法辯聽。安迷修渾身冒出冷汗,瞪大眼看向溫蒂,卻隻看到成片晃動的虛影。心跳越來越快,逐漸震耳欲聾——
他蓦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盯着溫蒂,顫聲道:“咖啡……裡……有什麼?”
溫蒂沒有說話,她收起了方才虛假的擔憂,站起來,走到了安迷修身前。
安迷修努力想要維持清醒,然而排山倒海湧上的困倦迅速淹沒了他。在突如其來的黑暗裡,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了一聲低低的“抱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