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月慈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府邸會被稱為飛鳥閣,直到她真正踏進其中,才明白原來府邸不過是一個殼子。
穿過前門後便能看見坐落在屋舍後的閣樓,背靠青山,修建的約莫有七八層高,饒是半遮半掩地立在後方,也容易叫人一眼就看見其頂上那隻展翅欲飛的鳥。
似乎是純金打造的鳥,在月色下做出一副展翅欲飛的模樣,栩栩如生。
難怪會叫飛鳥閣。
月慈又忽地想起那隻長相奇特的鳥來。
黑鳥衛領着她們一一站在院中,等候聞鑒的發落。
姑娘們原先是站成一排的,但因為過于害怕,便瑟瑟發抖地又聚成了一堆。
她們心裡清楚,半日閑和飛鳥閣都不是什麼好地方,落在這裡雖不用遭人玷污,卻也難保性命。
月慈發現劉朝朝的模樣比關在地窖時還要害怕些,她不停往月慈懷裡鑽,像隻受了驚的小松鼠。
待月慈問道時,她便小聲嗫嚅道:“這聞鑒也不是什麼好人,我怕他……”
月慈心想,聞鑒你個天殺的,都把這些小姑娘吓成什麼樣了。
她其實比劉朝朝大不了兩歲,卻将自己裝成一副老成的模樣,拍着劉照照的背溫和地安撫着。
一邊安撫,一邊擡眸瞧了眼站在對面的藍衣,見她神情平靜,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憤恨沖動,頓時感到一陣稀罕。
聞鑒回府後先去沐洗一番,過了将近一個時辰才回來,彼時已換上了一身寬大的鴉青色薄袍,兩袖兜風,從不遠處不緊不慢地走來。
還沒等他走到面前,月慈便聞到對方身上那股淡然的熏香,雖然明顯,但清冽好聞。她眼中浮現出一抹嘲色,大概是在心底暗罵此狗騷包。
一見他來,姑娘們想起先前的那句“聒噪”,以為聞鑒厭惡雜音,便全都噤了聲。
聞鑒停住腳步,最先将目光投落在月慈臉上,才順着她懷裡的那顆腦袋看到了劉朝朝,緊接着旁邊的其她人。
那道長眉顯然皺了一下:“怎麼這麼多人?”
跟在斜後方的黑鳥衛微微一愣,繼而答道:“大人您說将她們帶回來收作奴婢的。”
聞鑒卻好似想不起這麼回事了,眉梢輕挑,道:“是嗎?”
鴉青的薄袍襯得他面如冠玉,眼如點墨,然而月慈卻覺得其如同惡鬼閻王,眼見那道嘴角玩味似的勾起,她腦中瞬間警鈴大作,一股寒氣猛地竄上脊背。
果然,聞鑒一拂袖袍,再度單手負在身後,雲淡風輕道:“可咱家忽地改變主意了。”
月慈猛地抱緊了懷中的劉朝朝,她還像個小鹿似的擡起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神情有些難受,似是不解為何月慈将她抱的這麼緊。
“飛鳥閣中無需這麼多人,”聞鑒随意擡手朝月慈的方向輕輕一點,眼中藏着一抹狡黠,道,“除她以外,其她人全都拖出去處理了,别弄髒了飛鳥閣的地。”
他說這話時就像是随意處理吃剩的飯菜樣簡單,叫所有人禁不住一怔,等反應過來時,黑鳥衛已經上前去拽住那些姑娘的胳膊。
一人拽住劉朝朝的胳膊就往外拉,劉朝朝一邊哭一邊緊緊拽住了月慈:“為什麼隻有你留了下來?月姐姐!月姐姐救我!”
月慈此刻無暇去想聞鑒留下自己的原因,許是覺得戲耍她還沒耍夠,又或許是他内心深處還存在一點良知,覺得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不可能是後者,此人心腸極其歹毒,根本毫無良知,毫無人性!
她伸手拽住劉朝朝,卻被兩人強行往兩邊分開,那一刹那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夜色火光中沖自己回眸一笑的那張臉。
于是咬了牙将那隻手拽緊些,再拽緊些,似乎這樣就能留住什麼。
“不,不要!”
終究不敵黑鳥衛的力氣,兩人之間的手被強行分開,那一刹那月慈隻覺得腦子懵了一瞬,下一刻的行動幾乎不受大腦控制。
她擡手便抽出袖中毒針朝黑鳥衛紮去!
可這些人既不是身寬體肥的許達,也不是垂死分神的山匪頭領,更不是掉以輕心被挾為人質的十一娘。
黑鳥衛個個是絕頂高手,月慈那針非但沒紮中人,反而自己還被對方擒住了手腕,于是隻能看見劉朝朝被黑鳥衛拉走,藍衣也被敲暈拖了下去。
其她姑娘們亦是如此。
強烈的無力感席卷了月慈全身,她想起了月霞的屍體,當初月霞是不是也是這麼被拖到暗處殺死,随後屍體被随意丢出門外的?
腳步聲朝自己慢慢靠近,月慈扭頭怒瞪上一張漠然的臉。
“放開她,麻雀。”聞鑒淡聲吩咐。
身後的黑鳥衛依言,松開月慈的手,于是下一刻掌風襲去,落在了聞鑒的臉上。
聞鑒将頭歪向一邊,瓷白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五指紅印,但月慈還沒打夠,便又發狠地在他臉上又落下一巴掌。
一時間看得府内所有人皆是一愣,麻雀尤其驚愕。
先前他聽青雀說他家大人對一個村婦尤其不同,任打任罵絕不還手還口,現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月慈打紅了眼,她一想到過去和現在的重疊,那曆曆在目的屍體和聲聲被拉走時的絕望哭喊,就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一刀刀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