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牽扯到背後更大的勢力,比如忠順王爺,又要如何處理?
賈政來揚州本就與忠順王爺脫不了幹系,又卷入這個案件中,要是一個處理不好,會有什麼後果賈政也清楚。大約這就是忠順王爺的陷阱了。
想到這裡,賈政歎了口氣,心裡暗暗發苦。
他從袖袋中拿出一隻荷包,上面繡了幾竿修竹,這是之前王夫人與探春一起繡的,賈政一直貼身帶着。後來他又磨着夫人,讓她繡了名字在背面。
賈政此時細細摩挲着荷包上的“令嘉”兩個字,口中喃喃念着家人的名字。
前途再艱險,想到家中妻兒,又讓他鼓足了希望。
夜深,胡平縣衙内很是安靜。
此時縣令孫鵬程的書房中,他正與兩人商議着什麼。
“這個賈大人今日可能有所察覺了。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已向上禀告了,上面的反應是···”孫鵬程話沒說完,比了個揮刀的手勢。
“隻是這賈大人出身富貴,咱們如此做是不是···”說話人語氣猶豫,隻敢小心建議。
孫鵬程搖了搖頭,輕笑道“上面自有辦法将此事推拖幹淨,絕對查不到你我身上。”
那二人得了保證,也松了氣。
“待夜深,他屋内燈滅了半個時辰後就動手。”孫鵬程吩咐道。
那二人恭敬答應了。
當天夜裡,剛到亥時,賈政的屋内就熄了燈。
孫鵬程吩咐的兩名殺手早就在門外等候。見屋内熄了燈,他們稍稍等了一會兒,就輕輕捅開了窗戶,吹了一管迷煙。
随後又靜等一刻,估計迷煙生效,屋裡人已陷入昏迷,于是輕手輕腳撬開房門,走了進去。
兩人同時舉起刀,砍向了床上之人頭部。
刀一出手,便覺不對,忙掀起被子一看,原來并沒有人,隻是堆了一些衣服,模糊看着像是躺了個人。
這兩人立刻想到事情敗露,連忙去找孫鵬程商議對策。
此時的賈政早已不在縣衙。原來當天下午他盤算過後,預計晚上會有危險,便吩咐手底下一個身手不凡的小厮,讓他們在屋裡假裝是他,待熄了燈就溜出去。
而他自己天剛擦黑,就趁着無人發現偷偷走了。他已吩咐手下人定了兩間客房,從縣衙離開後改換了樸素衣物,住進了客棧。
賈政并沒有在客棧安心休息,趁天黑,他帶了三四個手下,又去了貨船那邊。
因為今日賈政已經來過,孫鵬程就撤回了那邊看守的衙役。本來也是做樣子給賈政看的,誰能想到他趁天黑又會親自去調查呢?
賈政帶人偷偷上了船,直奔船員的艙室。他打開所有箱櫃,吩咐手下細細查看是否有暗格暗道之類的。
賈政自己也細細查看,一陣摸索之後,終于在一處最底下的箱櫃中找到了機關。賈政暗喜,他正反轉動了幾下,打開了機關。
是一條通向貨倉的密道。
賈政自己舉着燭火走在前頭,屏息凝神。走下去才發現,這個貨倉并不是白日裡他們看到的。
這個貨倉很大,但也是空的,堆了許多白天他看到的那種幹草,與一些空的貨箱。這裡的異香更濃烈,大約是貨物被打開檢查過,加上雨天空氣潮濕,氣味難以散去。賈政待了一會兒就有些喘不上氣。他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土陶罐,打開聞了聞,這驗證了他的猜想。
賈政沒有逗留,立刻帶上土陶罐,叫上手下,離開了貨船。
回到客棧,賈政理了理思緒。
查到這裡,賈政終于明白了那些貨單上的東西不過是掩耳盜鈴,他們真正護送的原來是隐秘貨倉中的寶物,也就是眼前的土陶罐,
賈政細細看着這個土陶罐,裡面的東西形狀和大小類似炮彈,質感像是粗黃糖一樣。裡面墊了一些幹葉子,賈政拿起來聞了聞,又是一陣異香。賈政用指甲蓋扣下一點末子,沾了水,變成黑色泥漿一樣的東西,更濃烈的香味傳來。賈政立刻去洗了手。
賈政歎口氣,認清了這個丸子就是此時的鴉片。那些稻草上傳來的芒果氣味,是因為裝鴉片的貨箱都是由芒果木做的。
此時的鴉片多是在印度種植,然後通過貨船運到廣東。印度許多由英國人開辦的貿易公司就是靠此發家緻富的。雖然其中利潤巨大,但種植的貧民卻反而因此陷入了更大的貧困,不必多說。
賈政起身走了走,細細思考。
如果孫鵬程與此有關,那麼他與船主秦氏糧莊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們本該運往京城的貨物為何卻在胡平縣被劫走了?
所謂劫貨的水匪從何得知這隐秘的貨物?是不是孫鵬程想暗地裡吞下這批貨才勾結了水匪呢?或者是他的上峰想要這批貨?
賈政想到這裡,隻覺得疑點更多了。
經過一番猜測,賈政坐到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又派了兩個人,讓他們日夜兼程将信送到濟州府的河道總督,陳光和手中,并帶回信立刻趕回來。
賈政估計,日夜兼程的話,他們四五天就可以回來,到那時,他也有了指望。
送走了手下,賈政又帶了兩個人出了客棧,直奔酒樓。
進了酒樓,賈政行事十分豪爽,出手又闊綽。讓老闆給他們三人上了一桌昂貴酒菜,并五六個歌女,在包房中飲酒作樂,直灌得賈政醉倒在了桌上。
次日,賈政睡到日上三竿,才醉醺醺去了湖平縣衙。
孫鵬程看到消失了一夜的賈政突然出現,很是驚訝。
“這湖平縣雖小,卻藏龍卧虎,單說那錦華樓的酒菜歌女,就讓人挪不開腳。”賈政臉上酒意未消,口中也是一股酒氣,噴到了孫鵬程臉上。
孫鵬程絲毫不惱,他忙扶着賈政,笑說“我昨夜有公事找大人卻沒找到,原來是出去玩去了!”
賈政拍拍他肩,笑道“今晚再去一定帶着孫鵬程一起!”說罷,哈哈大笑。他裝作走不太穩的樣子,靠着孫鵬程,又道“現在酒還沒有醒,煩請孫鵬程扶我回房睡個覺吧。”
孫鵬程哪有拒絕的道理,扶着賈政回了房間,又親自将他安置到床上,看他睡着了,才離開。
“大人,果真可信嗎?”昨夜行動失敗的人問孫鵬程。
孫鵬程嚴肅道“也許吧,且看他這幾日再怎麼行事。若是他有自知之明,糊弄結了案倒罷了,若是再有什麼怪異舉動···”孫鵬程笑笑,沒再說下去,意思卻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