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鈞懷摟着衣着單薄的歌妓,冷哼一聲,“太學那群窮學生每年跑的不在少數,與其被遷回原籍丢人,還不如自己找地方躲起來,了此殘生罷了。”
“鈞懷說的有理,一群無用之才,進入朝堂也隻會浪費國庫的銀子。”
得了他人的認同,程鈞懷心情十分暢快,與歌妓調笑着要嘴對嘴喂酒喝。
屋外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竹聲,吓得彈琵琶的樂妓手上一時失了力道,弦在空中崩斷,樂妓驚慌中連忙跪下,歌妓手中的酒壺也傾倒了程鈞懷一身。
“豈有此理!”
程鈞懷一腳踢開瑟瑟發抖的歌姬,拿起酒壺走到窗邊,推開窗後,屋外的煙火爆竹聲層出不窮。
巨大動靜是一雜耍班子鬧出來的,裝扮成年獸的舞獅站在高台上,台下伶人将裝在竹筒裡的爆竹點燃,炸開時竹筒彈到銅鑼上,威力不知、動靜不小。
程鈞懷怒火中燒,大力将酒壺砸向人群。隻可惜此人君子六藝沒一樣拿得出手的,酒壺在空中搖搖晃晃最後半路摔在空地上,其聲響如同水滴落到大海,無一人察覺。
同桌幾人想要勸阻,卻被程鈞懷一一踹開。
他徑直走到香爐旁,撥開尚有陰火的爐灰,點燃歌妓的手帕,浸了酒的絹紗頃刻間着了起來。
有人勸阻,“鈞懷,小民無知,壞了你的雅興,不如我做東,咱們去花萼樓逛逛?”
“滾開!”程鈞懷惡狠狠道,轉頭将點燃的絹紗扔到樓下,北風借力,絹紗落到一處花傘攤子上,幾息之間花傘攤子着了起來。
發現花傘攤子走水後,本就擁擠的人群更加慌亂,程鈞懷仍覺得不過瘾,将桌上酒壺一個接一個扔到人群中,還真被他砸到了不少人。
汴京冬日裡天幹物燥,花傘攤子的火勢很快蔓延到鄰近的攤位,百姓避之不及,牽着孩子閑逛的、夫妻二人同遊的、友人結伴而行的,紛紛四下躲藏,尖叫聲、哭喊聲不絕于耳。
“着火了!快跑!”
“小寶,小寶你跑到哪了?”
“别擠了!踩到人了!”
邢樾跟魏如霜處在人群外沿,發現騷動的第一時間邢樾帶着魏如霜上馬,驅馬向外退去。戰場上厮殺出來的馬匹在此情景下絲毫不亂,穩穩地立在人群中,任由四周百姓推搡。
“怎麼回事,着火了?”魏如霜隻看得見遠處紅光一片,人頭攢動。
他們所處的位置根本看不清局勢,邢樾直接站在馬鞍上,翻身上到鄰近鋪子的二樓,攀在窗台旁看向下面的人群。
人群中心情況更不容樂觀,擁擠的人群從四周向中間湧去,處于中央的百姓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力氣,像是身上壓了一堵牆,孱弱的已經要昏厥過去。
望火樓的士兵也發現了火情,用燈語傳遞着信号,可花傘攤子位于街道正中間,救火的人進不來,害怕的人出不去。
“壞了小爺的興緻,你們賠得起嗎?”程鈞懷扔完了酒壺扔盤子,一桌酒菜讓他砸了個幹淨,才微微覺得心情痛快了一點。掐腰站在窗台邊,看着底下如螞蟻一般的百姓,程鈞懷哈哈大笑。
歌妓樂妓早已因害怕退了下去,身後其餘學子聽着程鈞懷的爽朗笑聲面面相觑,幾人家中長輩并無程鈞懷父親的官位高,如今鬧出這麼大動靜,少不了一頓責罵,幾人聚作一團,低聲商量着對策。
“叔成,你去勸勸鈞懷吧。”一人小聲道。
另一人面露難色,“我可不敢,你怎麼不去啊?”
交談幾句後,幾位學子忽然意識屋内沒動靜了,一人擡眼看去,站在窗邊背對衆人的程鈞懷背後漏出一截刀尖,白色的衣袍上洇開一片血迹,猶如冬日裡盛放的一樹紅梅。
“啊!殺人了!”
“殺人了!”
臨近年底,鬧市起火一事讓府尹愁得多白不少頭發,人群裡死的死傷的傷,傷亡百姓有百餘人,唯一慶幸的是當天夜裡火勢控制得當,并未造成更大損失。
但另一件事更麻煩,戶部郎中程延的獨子被人一刀捅了個對穿,一同宴飲的國子監學子竟無一人看到賊人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