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的病是年輕時落下的,陰雨、天冷時極易複發,李大夫說發作後整個膝蓋腫的像一顆甜瓜,紅腫發亮。
先前李大夫采用的也是内服加外敷的法子,用藥大多是土鼈蟲、海風藤一類活血化淤的草藥,無論是做成膏藥還是熬成湯藥,當下的效果也有,可始終無法根治。
魏如霜細細問了李大夫先前針灸的技法和穴位,與自己的思路大差不差,李大夫已經試驗過多次效果不佳,自己定不能重蹈覆轍。
不過她仍有些疑惑,“紅腫發亮?腫便是腫,為何會發亮?”
李大夫解釋說,“發病後的膝蓋,按下去就像灌滿水的水囊,可我也以金針引流試過幾次,并未發現有任何積液。”
魏如霜安慰道:“痹症應以活血化瘀、利水滲濕類藥物為主,你的思路是對的,此症根治起來本就不易,你莫要灰心。”
李大夫眼皮一跳,被魏如霜像極了自己師傅的口吻弄得心裡不是滋味,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天命啊!天命!
魏如霜記得王老太醫留下的手劄裡記載了一種獨特的金針手法,以七寸長的針針至病所,開壅通塞,宣通氣血,解痙止痛,可以治深邪遠痹。
七寸長的金針,尋常大夫見都沒見過,臨近年下,找匠人打是來不及了,隻能一家醫館一家醫館的尋,沒想到還真讓他們找着了。
魏如霜扯着李大夫親自登門拜訪,該醫館名曰明仁堂,坐診大夫仰慕傳說中的鬼門十三針,自己打了一套金針研習,因始終不得要領而放棄,金針卻留了下來。
坐診大夫是個痛快人,聽完他們的來意後竟将金針贈予二人,唯一要求是自己要跟着去看施針過程。
魏如霜與李大夫相視一笑,也痛快應下,答應日後診治的時候定會派人來請。
拜别了明仁堂,魏如霜上了馬車回府,李大夫去準備其他藥材,馬車剛走出主街,錢順就發現自家馬車被人跟上了。
趙瑞遠遠綴在魏如霜的馬車後頭,從城東到了城西,橫穿了一小半開封府,馬車終于拐進了将軍府的大門。
錢順想的是,若是一般賊人貪圖美色錢财,看見他們幾個虎虎生威的侍衛也該死了心,可此人非但不知退縮,反而膽大包天地跟了上來,自己可要拿将軍府的名号好好吓一吓他,好讓他知道他得罪的是哪家!
“邢府?”趙瑞嘴唇翕動,記得這處宅子記得以前是七王叔的,五進的宅子拆成了三進,故而比一般的宅院寬敞許多。
上次來的時候自己才六歲,如今七王叔的投胎轉世怕是已經六歲了吧,趙瑞忽而笑了起來,更巧的是,這處宅子的主子都不長壽。
如今河清海晏、天下安甯,武将是最沒用的東西。
趙瑞轉頭交代,“回宮吧。”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十分暢快。真是緣分,怎麼他和魏家的姑娘緣分如此之深!
……
回到将軍府,高伯一看見七寸長的金針,立刻掉轉話頭,死活不肯再治,前院頓時亂成一鍋粥。
李大夫對着盤腿坐在炕上的高伯苦口婆心道:“老哥,你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真的不疼!你若是怕疼,莫說麻沸散,金子一般的西域曼陀羅我也給你買來。”
高伯冷哼一聲,别過頭不理會他。
白若亭站在一旁,手裡新換了一把泥金扇,邊搖邊幸災樂禍地拱火道:“什麼麻沸散、曼陀羅,我們高大寨主什麼出身你還不知道?那是斷臂削骨都不眨眼的鐵血漢子,哪裡需要這些東西!”
李大夫:“哎呦,可不敢這麼說!”
“你閉嘴!”高伯喝道,轉身罵白若亭,“你以為你能跑的了?”
不等白若亭回答,張軒翻身下榻,大步上前攔住準備跑的白若亭,反手鉗制住他的雙臂,在膝窩輕踹一腳,将其壓在炕上,“慌什麼,還有我呢,到時候白哥不樂意,我把他給你綁了去。”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還騎到你哥頭上了!下去!”白若亭越掙紮,張軒力氣越大,壓得他呼吸都急促起來。
張軒戲谑道:“不是百步穿楊嗎?光知道練騎射,不練拳腳的下場便是如此。難不成以後你遇上了歹人,你跟他商量,好漢莫要向前,讓我射你兩箭!”
這個憨人!
白若亭沉默不語,李大夫望天歎氣,高伯捂着額頭,全是被沒腦子的張軒氣得,“放手!小白腿腳不方便,你讓他怎麼練!”
張軒這會兒腦子才轉過彎來,松開手将白若亭扶起來,不好意思道:“白哥,我這人說話不過腦子……不過,等你腿治好了我帶你一起練拳腳,保準你徒手打三五個小毛賊不在話下。”
李大夫幫腔道:“張副将心直口快,實則并無惡意,請軍師見諒。”
白若亭仍冷着臉,張軒讨好地湊上去,“真生我氣了,白哥,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計較,你也知道我大字不識一個,嘴比腦子轉得快。”
說時遲那時快,白若亭忽使出一招黑虎掏心的掌法,打得張軒靠着炕桌滋哇亂叫。
“不是吧,白若亭你這麼狠心!”
白若亭眼裡寫滿了促狹,“得罪了我,你近幾日小心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