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算是被制住了,每日有張軒盯着他,可白若亭怎麼也不肯答應,無奈之下隻得暫且将他擱置,魏如霜和李大夫先去太尉府上看二公子的病情。
太尉府上人丁更稀少,秦太尉夫人早亡,更無侍妾,秦大公子英年早逝,尚未來得及娶親,秦二公子傷了腿後與原配和離。
偌大一個太尉府,靜悄悄的像是一座空宅。
魏如霜一身男裝,特意束了胸、塗黑了臉,乖順地跟在邢樾和李大夫身後。
從太尉府側門進去,穿過兩扇垂花門,經抄手遊廊走了有一盞茶的時間,三人到了秦二公子的院子。
剛一踏進院子,李大夫與魏如霜雙雙皺起了眉頭,二人對視一眼,心也懸了起來。
隻因院子裡的藥味實在太過濃郁,甚至還伴随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這是重病久病之人才有的。
衆人進到屋内,藥味稍有減輕,秦二公子倚在羅漢榻上,下人服侍其喝藥。
見幾人進來,秦宏微微直了身子,“我腿腳不便,就不起身了,逸承見諒。”
邢樾擺擺手,示意其坐着,“無妨,讓我府上的大夫替子瞻看看,李神醫,您請。”
來之前已經與李大夫商量過,為了增加李大夫的高深莫測,讓魏如霜有機會診脈,今日全程李大夫都需裝作世外高人的形象。
李大夫百思不得解,世外高人是何模樣?
魏如霜想了想,教他用鼻孔看人。
李大夫,不,如今的李神醫鼻孔輕嗤,“徒兒,去。”
魏如霜道:“諾。”挪着碎步,走到了秦二公子身旁擺好脈枕,秦二公子卷起衣袖露出手腕。
她心中一驚,曾經縱馬疆場的武将,如今手腕粗細跟她差不多,青筋縱橫。
魏如霜将手輕輕放在秦二公子手腕處,片刻後收回,遞給李大夫一個眼神,李大夫心領神會道:“我寫方子不能有人在場,請找一間空室給我。”
“去吧。”秦二公子交代後,下人帶着李大夫和魏如霜來到了側間。
下人退出去後,魏如霜低聲道:“麻煩。”
“如何?”李大夫追問。
“比我想的還糟。”魏如霜柳眉蹙起,眼中寫滿了憂慮,“早些年肺受過箭傷,僥幸保住性命,好了之後又染上咳疾,如今積重難返,根治,怕是根治不了的。”
李大夫歎道:“戰場上受此傷,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唉,老天無眼。”
軍醫出身的李大夫,醫術可以說沒有多高明,但是見到的傷員肯定比魏如霜多,戰場上傷了皮肉的才有救治的意義,其餘傷筋動骨、槍傷箭傷,隻能等死罷了。
魏如霜思來想去,交代道:“待會你提議看看他的腿,我寫一個溫補的方子讓他先用。”
“好,你寫着,我先過去。”說完,李大夫走出側間。
白術一錢、黨參一錢、炙甘草三錢……最後,魏如霜仍将心中所想寫于紙上,“北方嚴寒幹燥,不利于咳疾恢複,可前往南方溫暖之地休養。”
李大夫讓下人傳達了看腿的意向,果不其然,秦二公子沒有同意。
魏如霜心底默默歎息,能如同白若亭那般堅持行走之人還是太少,傷了腿之後多數人自暴自棄,既不診治也不推拿,日積月累,腿會萎縮成手臂般粗細,到那時想站也站不起來了。
回府的路上,魏如霜将自己心中憂慮轉達給了邢樾,邢樾聽完沉默不語,魏如霜安慰道:“人各有命,你救回他的命已經是很難得了。”
“罷了,若是有其他法子,太醫院也不會讓他整日裡喝那些平安方了。”
三人走後不久,秦二公子院子裡走出一位衣着簡樸的中年男子,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身材高大,魁梧結實。
“子瞻,大夫怎麼說?”
秦宏拱手道:“謝王爺關心,我的身子我自己心裡有數,太醫院也束手無策,江湖遊醫能有什麼辦法。”
男子正是前日偷偷進城的襄王,襄王的人馬還有兩日才能到,他脫離隊伍後一人輕裝簡行,早了五六日到達汴京。
襄王坐在羅漢榻另一側,提議:“不如我向皇兄讨要兩丸金丹?聽聞國師煉制的金丹能解百毒、治百病。”
秦宏笑得眼角濕潤,“王爺何時信起這些鬼神之說了?若真的有效,咱們陛下……妄議聖人,該死該死,不說了。”
轉手遞給襄王一個白瓷瓶,“父親在書房,東西已經備好,王爺去找父親吧。”
“好,”襄王接過此瓶,“子瞻保重身體,待本王有朝一日召集天下名醫,定會看好你的腿。”
“子瞻在此謝過王爺。”